一如既往地沉默,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身姿在马背上挺拔如松,只有那顶兜帽的边缘,隨著马匹的顛簸微微起伏。
临近中午,队伍在一片稀疏的林地边停下休整。
卫兵们解下水囊,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啃著黑麵包,低声谈论著黑石领的见闻,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鬨笑。
林恩从马鞍袋里拿出自己的那份乾粮,掰了一块,却没什么胃口。
他习惯性地看向赤鳶。她正解开自己的行囊。
那是一个很小的布袋,除了一个水囊,里面空空如也。
赤鳶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著空荡荡的袋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恩愣住了。
他的脑子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那个躲在黑石镇街角的小女孩。
那块递出去的麵包。施捨出去一块麵包,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少一块。
赤鳶没有看林恩,她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一名卫兵身旁。那卫兵见状,连忙把自己的行囊递了过去。
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最普通的黑麵包。
然后,她回到原来的位置,靠著树干,开始一口一口,机械地咀嚼。
整个过程,她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林恩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
对她而言,那份用【甘甜】词条浸润过的食物,从来都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零食。
那是药。
是让她在【凋零】的侵蚀下,还能勉强抓住“活著”这个概念的锚点。
他想说点什么。
“抱歉”,或者“我忘了”,或者別的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无比苍白。
一个从未对自己提过任何要求的骑士,此刻,正用最安静的方式,表达著她的不满。
夜幕降临。
队伍在一片避风的树林里扎下了营地。
篝火烧得很旺,噼啪作响,驱散了林间的寒意。卫兵们早已裹著毯子沉沉睡去,鼾声此起彼伏。
火光摇曳,映照著两个醒著的人。
林恩坐立不安地拨弄著火堆,木柴被烧得焦黑,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终於,他站了起来。
“你守一下,我有点事。”他对赤鳶说。
他走到营地另一侧的阴影里,背对著篝火,也背对著赤鳶。
他从行囊里拿出剩下的普通乾粮,闭上眼睛,將全部精神沉入自己的意识深处。
【甘甜lv.2】,启动。
篝火的另一边,赤鳶没有睡。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抱著膝盖,看著林恩那个固执的背影。
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息,忽然变得和白马河谷有些相似。
她没有出声打扰。
只是默默地,將自己的斗篷向火边移了移,让那跳动的火光,能更清晰地照亮他那边的黑暗。
过了许久,久到篝火都添了一次柴。
他將一块麵包递到赤鳶面前。
麵包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带著一丝人体传递过来的温热感。但在他的感知中,代表【甘甜】的【因子】已经注入了这块麵包。
“这个,明天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赤鳶抬起头。
她伸手接过麵包,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林恩的指尖。
冰凉。
她低下头,看著手心里的那块麵包,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恩以为她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她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嗯。”
再次跋涉了一整天。一股亲切的气息,扑面而来。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对他发出亲切的呼唤。
他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