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殿外沉沉的宫影深处。
空寂的秘书省堂內,唯余祖斑一人拄杖独立。
冷汗慢慢湿了內衫中襟,他紧握杖头的手指关节,犹在微微发白。
他缓缓坐入椅中,与身上看似不適状態不一致,脸上却悄然浮起一丝抑制不住的、
曙满志的微笑。
回到宫中的路上,宫灯次第点亮,在幽深的宫道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高儼步履沉稳,心中对这几日的事务稍稍復盘。
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选择年號。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给自己呈上诸多以供自己选择的年號之中,甚至出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年號一—“开元”。
大概是那些臣子们揣摩上意,恰好与后人撞车了。
开元盛世,听著多么顺耳。
虽然开元確实朗朗上口,也很合高儼之意。
但鑑於唐玄宗的“后例”,为这个原本非常好的年號增添了不少阴霾。
他决定相信玄学,將这个年號排除。
几经波折,最后选了如今的年號。
眾所周知,帝王年號往往代表著皇帝公开自己將来的执政纲领。
如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用“太平真君”为年號,便有后来崇道灭佛之事。
唐玄宗李隆基,“先天政变”之后,彻底掌权时改元为“开元”,意为一扫自武氏篡唐后混乱的朝局,开启新的时期。
难怪大臣们想到了“开元”这个年號。
李三郎的处境和他高三郎確实十分相似。
而他选择“绍鼎”为自己的年號,“绍”有传承之意,“鼎”则取革故鼎新之意。
说白了,就是继往开来。
一方面强调自身合法性,一方面表示要向前看。
隨后他立刻下令,对贪官污吏进行严查,以示新朝新气象。
没想到捅出来了高绰之事,但他直接干掉了这个庶长兄,以做效尤。
高绰死后,近来官员之间枉法之事,不敢说一时肃清,但也稍稍收敛。
这是风气、纲纪上的革新。
但是高儼並不甘心於此。
於是他向崔季舒、张雕提出科举之事,意在改变从魏晋时期流传至今的取士標准。
並欲以此,改变过去流一气的状况。
这是制度上的革新。
最后他亲自提点格物院的张子信,让他钻研的思路稍稍不在拘泥於研究表面上的规律,而是探究其背后本质。
这是科学上的革新。
三种不同方向的革新,有的见效快,有的见效慢,有的余劲大,有的余劲小。
但都要有人去做,总得有人去做。
高儼收回望向宫道尽头的视线,微风捲起袍角,拂过一丝寒意。
眼中映著廊柱上雕鏤的蟠龙,那龙首昂扬,爪牙锐利,正与他心中的野望隱隱相合。
高绰的鲜血染红了刑场的黄土,震了魅,暂时压下了官场表面的浊浪。
这破的一步,是杀出来的威严。
但高儼深知,只破不立,终究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严刑峻法能正肃一时,却不能让人真正俯首、奋发。
他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新血,是只属於他、为他的意志而动的力量,是足以撬动这沉已久帝国的槓桿。
“科举”高儼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玉带扣上敲击著。
崔季舒和张雕此刻想必正在中书省的烛火下,字斟句酌地起草那道將引起轩然大波的詔书吧
“举秀才以旧制,试之以新策”,权柄悄然回笼的开关,就在这看似温和的“並行”之下。
他几乎能想像詔书颁布后,鄴城乃至天下各州郡的反应。
世家大族们会如何暗自权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