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制,一步步行去即可。令公身居台阁,执掌枢机,诸般事务烦难,日后推行此制,更需爱卿多费心,使其周全。”
这番话,既点明了新政的决心与必要,安抚了冯子琮“操之过急”的疑虑。
又不动声色地將具体执行的重担和责任,稳稳压在尚书令的肩上。
一番温言劝慰,更隱含一份不容推卸的信任与期许。
冯子琮心中紧绷的弦,竟也隨著高儼平和却坚定的话语,悄然鬆了几分。
他本就不指望能阻止高儼推行此制。
最大的担忧,不过是高儼骤闻“微词”会一意孤行乃至牵怒。
如今看来,陛下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显得清醒而沉稳,甚至还留有余地。
他此行试探的目的,也算勉强达到。
“陛下深谋远虑,思虑周详,是臣愚钝了,”冯子琮深深一揖,语气中的那份凝滯感明显淡化下去,“臣必竭尽全力,將陛下圣意妥为宣达,竭力妥处各关节。”
高儼頜首:“令公办事,我素来放心。天色已晚,若无他事,便早些回府安歇吧。”
冯子琮连忙再拜告退:“臣谢陛下体恤,告退。”
他躬身退出含光殿,身影融入殿外渐浓的暮色之中。
含光殿內,高儼並未立刻起身。
他仍端坐於龙椅之上,望著冯子琮离去的方向,殿门已然合上,將外界隔绝。
他端起案上一盏温茶,抿了一口,深邃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
冯子琮的反应,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曾经一同起事、粉碎了他在外时鄴城危机的亲信重臣並没有完全支持他,这会使他生气吗
不生气。
不仅不生气,他心中反而浮起一丝明澈。
朝堂之上,暗涌的流言、保守的阻力,如今如同水面下的礁石,终於被冯子琮引出了一些轮廓。
冯子琮虽然辅佐他成事,却非一开始便甘心诚服,而是有借他以操控朝政之意。
在见识到他並非可以相瞒之小儿,他才息却了原先的野心。
高儼掌权后,虽將他擢升为尚书令,位居宰辅,但终究不是伊尹、霍光般的宰相。
很难说他会不会为此满意,以他原先职位(尚书右僕射、侍中兼吏部尚书),多熬一阵,未必不能有今日地位。
更別说高儼登基后,逐渐加强了中书省、门下省的地位,这不可避免將属於冯子琮掌管的尚书省的权力分走一部分。
为此他多半有些许怨之意。
不过,这並不至於產生与高儼作对之意,而是逐渐与原先体制合流,日趋保守,希望保住眼下尚书令手中权力。
是以,他对高儼改革的措施通常持消极的態度,这次委婉的质询便是基於此而来的。
冯子琮想要的,是维持一个他能在高儼与群臣间维持平衡、固有权势的稳態,而非大刀阔斧的革故鼎新。
昔日在千秋门惊险博弈时那种生死与共的锐气,似乎已被尚书令权位的安稳与固有的体制惯性消磨殆尽。
高儼有些可惜,但並没有气。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他拿起一份报告,里面是一名官员的详细资料。
他想起詔书下达之前,崔季舒向他所上的奏报:一名中书舍人提议,將已有官身之人加入可以参与科举的人选中。
高儼先前想了想,决定同意此议。
如果本就有官身之人参与科举,並得到重用,必然得到同僚艷羡,从而对科举產生嚮往。
如果本就为官之人都认可了科举的价值,那么將其推行的阻力也会隨之减小。
出於某些考虑,他让崔季舒將这名中书舍人的详细信息呈报给他。
他手中的报告正是崔季舒呈上来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