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他说真正的好银,该带着匠人的温度,而不是浸着血的冷。”
银煞的身影在白光中剧烈扭曲,手里的银锤化作银水,流回熔银炉。他的银面具开始融化,露出底下一张普通银匠的脸——正是当年被灌银水的掌勺师傅,他看着手镯上的字,空洞的眼眶里流下两行银白色的泪,滴落在银泥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小安……他没忘了手艺人的本分……”银匠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与那些银人影子重合在一起。随着他们的消散,银楼里的银器迅速失去光泽,变成普通的金属,地面的银纹退去,露出青黑色的木头,熔银炉里的火焰变成温暖的橘红色,烧着炉底的陈年煤渣,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琋帮着老银将收藏家从柜台后扶出来时,他身上的银霜正在慢慢融化,露出底下的绸缎马褂,只是皮肤依旧冰冷,像长时间接触寒冰。老银手腕上的勒痕也开始消退,露出底下正常的肤色,只是留下些浅浅的银斑,像银箔烫过的印记。
离开银楼时,雨已经停了,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给古镇的石板路镀上了一层银辉。几个年轻的银匠正在“忆匠堂”的门口支起摊子,敲打银器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无数个温柔的问候,再也没有一丝阴寒的戾气。
“林小姐,这银楼……”老银望着重新亮起灯的窗口,眼神里带着敬畏。
“让它继续开着吧。”林琋将裂银凿收好,“等什么时候这里的银器能映出温暖的人影,就说明他们真的放下了。”
驱车穿过古镇的雨巷,车灯照亮的街角,几个孩子正在玩银匠的小工具,用泥巴模仿打银器,笑声穿过夜色,充满了生机。林琋知道,老银楼的故事结束了,但西南的群山里,或许还有更多这样的银煞——它们凝固在执念,消散于银光,等待着被人用匠心焐热,被人温柔地拭去那层覆盖了太久的寒霜。
手机在副驾上震动,是灵异局发来的新案件:“西北一座废弃的磨坊,每到风夜,石磨会自己转动,磨盘里的麸皮会聚成人形,接触过磨盘的人,皮肤会变得像麸皮一样粗糙,最后整个人都会化作面粉,撒在磨坊的石槽里……”
林琋点开案件资料里的照片,磨坊的石磨旁堆着小山似的麸皮,麸皮里露出半截人的衣料,磨盘的纹路里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骨头渣,磨眼里积着白色的粉末,像两团凝固的泪。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破银符,符纸的凉意让人心安——这世间的执念,或许就像冰冷的银器,看似坚硬无情,实则只缺一双能焐热它的手。
车窗外的古镇在夜色里泛着墨蓝,像铺了层融化的墨。林琋转动方向盘,朝着西北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的银楼越来越远,像座沉默的银碑,窗口的灯光在月光下闪烁,像颗永不熄灭的星辰。而她的旅程,还在继续,在时光的长河里,打磨那些被遗忘的温度与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