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沙盘前,手指轻轻拂过代表北门的旗帜,眼神幽深。
“对方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总喜欢多想。”
……
刘靖独自一人站在沙盘前。
他没有看那作为“主攻”方向的北门。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南、东、西三座城门。
那里,將是明日最惨烈的血肉磨坊。
庄三儿、康博,还有无数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卒,將用他们的血肉去构建那至关重要的烟幕。
值得吗
他问自己。
没有答案,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良久,他抬起头,掀开帐帘,望著那座在黑暗中蛰伏的弋阳城,仿佛在对它,也对自己宣判。
他轻声说道:“传令全军,埋锅造饭。”
“明日,攻城!”
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军大营。
整个大营瞬间从沉寂中甦醒,却又陷入一种更加肃杀的寂静。
没有喧譁,没有吶喊,大战前的狂热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只有磨刀石摩擦著刀刃,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在夜色中连绵不绝。
火头军们將营中仅剩的肉块,一言不发地投入一口口大锅,浓郁的肉香很快飘散开来,混合著草料和泥土的气息。
这是断头饭,也是壮行餐。
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大口吞咽著,將力气积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更多的士卒,则是在篝火旁,沉默地擦拭著自己的甲冑和兵器,將每一个部件都检查到最细微之处。
或者借著火光,用炭笔在粗糙的木片上,艰难地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那是留给家里人的,最后的念想。
或许是写给爹娘,或许是写给妻儿,內容不过是“儿不孝”或是“照顾好自己”之类的简单话语。
写完,便郑重地交给专门负责收集遗物的军中书吏,仿佛交託了自己的一生。
生与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具体,也无比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