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雅何尝不知这极有可能是朱温的阳谋,可他更清楚,杨渥不敢赌。
整个淮南,也赌不起。
一旦赌输,便是万劫不復。
“军令如山。”
陶雅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无法化解的萧索:“传我將令,全军……拔营!”
“陶帅!”
眾將齐齐单膝跪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甘。
“执行军令!”
陶雅猛地一拍桌案,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
……
退兵的命令,如同一盆腊月的冰水,浇在十万杨吴大军的头顶。
一处偏僻的营火旁,几个刚从城头轮换下来的士卒正围坐著,一个叫阿牛的年轻士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擦拭著手中的长矛,矛头上乾涸的血跡被他一点点擦掉,露出
旁边一个断了根手指的老兵,灌了一口劣酒,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啥呢,小子今天你可是第一个摸到城墙垛口的,等明日破了城,你就是头功!等赏钱下来,够给你娘请个好郎中开方续命了。”
阿牛抬起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他怀里揣著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木牌,那是他出发前,臥病在床的母亲去庙里为他求的平安符。
这年头生病是生不起的,大夫稀少,药材昂贵,几服药动輒数贯钱,靠那点微薄的军餉还不知要凑到猴年马月才能凑齐。
对他来说,破城,不是为了发財,是为了救命。
就在这时,他们的什长,一个满脸络腮鬍的汉子,阴沉著脸走了过来。
“都別他娘的做梦了,收拾东西,准备拔营!”
阿牛的笑容僵在脸上:“头儿,拔营去哪明日不攻城了”
什长没好气地吐了口唾沫:“攻个屁!大王军令,全军撤回江州!”
“撤兵!”
阿牛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为啥啊!眼看著就要破城了,这时候撤!”
“老子哪知道为啥!”
什长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水囊,怒吼道:“上头的命令,你敢不听!”
营火旁瞬间死寂,刚才还火热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阿牛呆呆地站著,他想不通。
昨日的同伴就死在他身边,被滚木砸得脑浆迸裂,他自己也差点被一箭射穿脖子。
拼了命,死了那么多人,眼看就能拿到救命的钱了,怎么说撤就撤了
死的兄弟,不就白死了!
他娘的病,还怎么治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怨气,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要爆炸。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平安符,手指因用力都有些发白。
什长看著手下这帮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堵得慌。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城是进不去了,功劳也没了。”
“不过……”
他朝城外那些星星点点的村落努了努嘴:“陶帅只说退兵,可没说不准咱们『就地筹粮』。那些村子里的地主老財,油水可不比城里少多少。”
“弟兄们辛苦了这么久,总不能空著手回去吧”
一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眾人心中那头名为“欲望”的猛兽。
阿牛眼中的迷茫和绝望,迅速被一种冰冷的疯狂所取代。
是啊,城破不了,军功拿不到了。
但如果……如果能抢到足够多的钱呢
是不是也能从別的地方买到药
他猛地抓起身边的长矛,那张憨厚的脸,此刻竟透出一丝狰狞:“头儿说的是,咱们不能白来一趟!”
这一幕,在十万大军中无数个角落上演。
所谓的“有序撤离”,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