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上的希望。
孩童们穿著新裁的衣裳,哪怕只是粗布,也浆洗得乾乾净净。
他们在街巷间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和爆竹的噼啪声混在一起,织成了这个时代最动人的乐章。
这是刘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二个年。
回想以前,他还是那个在死人堆里刨食,为了一个窝头能打破头的逃荒难民。
而今,他已是坐拥一州,手握数万精兵,甚至已经娶妻生子、有女万事足的歙州之主。
一切恍如隔世。
刘靖却来不及感慨,只因作为一州之主,这一日的他很忙。
清晨,天还未亮透,他便带著亲卫赶往城外大营。
冬日的寒风格外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大营內,上百头肥壮的猪羊,就当著所有留守將士的面,开膛破肚。
大块的肉被扔进数十口巨大的铁釜中燉煮,浓郁的肉香混杂著柴火的气味,霸道地飘出数十里,让每一个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刘靖没有长篇大论地训话,他带著几名亲卫,穿行在欢腾的营地间,不时停下来,拍拍某个士兵的肩膀,与他们说笑几句。
走著走著,他注意到一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角落。
那是伤兵们所在的营区。这里的篝火似乎没有那么旺,笑闹声也稀疏了许多,透著一股沉闷。
刘靖眉头微皱,对身旁的营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声张,自己缓步走了过去。
他看到一群伤兵或坐或躺,多数都沉默地喝著酒,吃著肉。
而在人群稍远的地方,一个看起来格外年轻的士兵独自坐著,呆呆地望著篝火,右手的碗里盛满了肉,却一口未动,而他的左边袖管,则空荡荡地垂落著。
那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死寂,仿佛生命的光彩已经从他眼中褪去。
隨行的营官见状,快走两步,在刘靖耳边低声说道:“主公,此人名叫王二狗,是林字营的新兵,才十七岁。”
“上次在宣州,他一人用擘张弩射杀对方三名甲士,勇猛得很。”
“只是……断了这只手后,人就垮了,整日不言不语,怕是觉得自己成了废人,往后没了活路。”
刘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端起一碗亲卫递来的肉汤,走到那年轻士兵面前,蹲了下来。
王二狗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那碗冒著热气的肉汤递到他眼前,他才猛地一惊,抬起头,看到一张带著温和笑意的脸。
他瞬间慌了神,挣扎著想用单臂撑地站起来行礼,却被刘靖一把按住了肩膀。
“別动,好好坐著。”
刘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听说了,你叫王二狗,是个好汉子。”
王二狗嘴唇哆嗦著,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低下头,看著自己空荡荡的袖管。
“怎么,断了只手,就觉得天塌了”
刘靖將肉汤塞到他手里:“你是为了歙州流的血,我,还有这歙州几十万百姓,都欠你的。你替歙州断了一臂,从今往后,歙州就是你的另一条臂膀。”
他看著王二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已经让户曹给你在城里划了宅子,分了三亩上好的水田。等你伤养好了,我再给你在官府里安排个轻省的差事。”
“往后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日子。谁敢说你是废人”
王二狗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战场上断臂都没哼一声,此刻听著刘靖的话,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进那碗滚烫的肉汤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刘靖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目光扫过所有望向这里的伤兵,提高了声音。
“凡此战伤残的弟兄,抚恤加倍!分田分房,官府养老!战死的,其家人由我歙州官府奉养终身,其子嗣入学,束脩全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