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常人直觉和耐心。
刚才那场看似隨意的考较,知誥的回答滴水不漏,既展现了恰到好处的聪慧。
这让徐温感到满意,如同一个顶级的剑客,终於找到了一块能传承自己衣钵的绝世璞玉。
但同时,他也清楚,璞玉需要打磨,而一旦打磨成器,那便是一柄能伤人、也能噬主的绝世凶兵。
知誥的恭顺和隱忍,到底是源於对自己的敬畏,还是因为时机未到
徐温拿起那块先王所赐的暖玉,在手中轻轻摩挲著。
玉石温润,却暖不热他的心。
他徐温,一生都在算计人心,玩弄权术。
可到头来,他最大的难题,却落在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
一个,是扶不起的“阿斗”,却占著嫡长子的名分。
一个,是深不可测的“潜龙”,却终究隔著一层血脉。
这偌大的基业,將来,到底该交到谁的手上
这个问题,比杀死一个张顥,要难上千百倍。
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徐温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
他低头看著手中的玉佩,思绪飞扬。
这块玉佩,是先王杨行密当年为了嘉奖他的功劳,亲手所赐的暖玉。
它曾是他摆脱底层身份,步入权力中枢的象徵。
然而此刻,当他真正站在这权力的顶峰,思考著连先王都未能解决的继承人难题时。
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將他的思绪拉回了几十年前,拉回了那个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向上爬的起点。
那是几十年前,一个阴冷的雨天……
他还是一个在刀口上舔血、朝不保夕的私盐贩子。
一个身穿官服的盐吏,用沾满泥水的马鞭指著鼻子,逼他跪在冰冷的泥水里,像狗一样,去舔食被打翻在地上的酒肉。
周围是那群吏卒们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
他到现在都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额头贴上冰冷泥地的触感。
那酒香、肉香与泥土腥臊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舌尖上那混著砂砾的油腻……
这一切的一切,像一颗种子,生根、发芽,然后扭曲著、攀爬著。
长成了一棵名为“不甘”的参天大树。
……
徐温猛地从回忆中抽身,眼中的一丝恍惚瞬间化为掌控一切的锐利与清明。
他长长地深吸一口气,那股压抑在心头数十年的沉重与屈辱,终於在此刻,隨著张顥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他目光扫过书房內精致的陈设,仿佛在丈量这即將被他彻底收入囊中的广陵城,嘴角不可抑制地微微上扬,显露出几分贪婪而又满足的弧度。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才是这盘棋上,真正的执棋者。
他终於可以去见一见,这座城里,那位真正的“主人”了。
……
吴王府,后宫,灵堂。
曾几何时的雕樑画栋,流光溢彩,如今被一层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铅灰色所笼罩。
府邸深处,那股白练素縞的悲戚,已不再是单纯的丧仪,更像是一袭巨大的裹尸布,將杨氏王族最后的体面与荣光,也层层包裹起来。
风过迴廊,吹起的不再是仕女裙裾与环佩的轻响,只有无数道白色的绸带在风中呜咽般拂动。
空气里,瀰漫著香烛与纸钱燃烧后的焦糊味,宣告著一个时代的终结。
当徐温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时,他那一身象徵著权力的紫色官袍,与这满眼的素白,形成了刺目而又讽刺的对比。
灵堂正中,先王杨行密的正妻史夫人,在这空旷而冰冷的殿堂中,瑟瑟发抖。
她的面孔,早已因连日的悲伤与惊恐而面如死灰,泪痕未乾的脸上,只剩下苍白。
“徐……徐指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