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入门——!”
喜婆那被刻意拔高的唱喏声,高亢而悠长,传遍了整个府邸內外。
剎那间,夹道两侧早已等候多时的僕役婢女们,纷纷將手中竹篮里的五穀杂粮奋力向空中拋洒。
谷、黍、稷、麦、豆,混杂著寓意多子的红枣、生、桂圆、莲子,在空中形成一片斑斕的穀米之雨,洋洋洒洒,喜气漫天。
在这片象徵著丰收与多子、祈愿家族兴旺的穀雨之中,刘靖牵著红绸的另一端,引领著崔鶯鶯,缓缓跨过刺史府那高大厚重的门槛。
门槛內外,是两个世界。
门外,是他的赫赫威名,是他的铁血江山。
门內,是他往后余生的温柔归处,是他愿意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家。
崔鶯鶯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能感受到身侧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著淡淡皂角的独特味道。
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侧过头,去仔细看看这个让她魂牵梦縈的男人的侧脸,却都被一旁的小铃鐺用带著恳求的眼神劝住。
礼不可废。
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与渴望,努力维持著世家贵女的端庄仪態,目不斜视,但握著红绸的指节却紧了几分,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静。
府中早已宾客满堂。
左列是跟隨刘靖南征北战的武將,一个个身形彪悍,煞气內敛。
右列是辅佐他治理州郡的文臣,人人皆是儒雅之士,目光精明。
此外,还有饶州本地的士绅大族、与刘靖交好的商贾豪强,齐聚一堂,共同见证这场影响巨大的联姻。
在满堂宾客的祝贺声浪中,刘靖与崔鶯鶯並未走向举行宴席的正堂,而是在喜婆与侍女的引导下,径直走向前院西北角。
那里,早已搭起了一座以青纱帷幔围起的帐篷,是为“青庐”。
《孔雀东南飞》有云: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
这便是古之昏礼(婚礼)最为庄重的核心仪式——青庐之礼。
昏礼於黄昏举行,取“阳往阴来”之意,而青庐,则是这对新人未来家庭的象徵。
之前刘靖纳妾之时,因时间紧迫,钱鏐的一句一切从简,使得婚事只在臥房內略作表示。
今日乃是正妻入门,三书六礼,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必须告慰天地祖宗,方为正统。
刘靖自幼父母早亡,並无高堂可拜。
青庐內的香案上,只供著两块他亲手书写的父母灵牌。
香菸裊裊,气氛肃穆。
在喜婆庄重的唱喏声中,刘靖与崔鶯鶯並肩而立,对著帐外的天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一拜天地,感念化育之恩。
再拜灵牌,告慰列祖列宗。
夫妻对拜,从此结为一体。
这一拜,从此,她崔鶯鶯便是他刘靖明媒正娶的妻。
此生此世,祸福与共,生死相隨。
礼毕,崔鶯鶯在小铃鐺的搀扶下,沿著早已铺好的红毡席,先行走向位於后宅的主院婚房。
按照礼制,她需在房中等待夫君前来行后续的却扇、合卺之礼。
而刘靖,则在青庐前转过身,面对那满堂前来道贺的宾客。
此时,夕阳已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四合,天际只余一抹瑰丽的晚霞。
昏礼,正值其时。
府中庭院各处,一根根足有小儿手臂粗的牛油巨烛被次第点燃,熊熊的火光將整座刺史府照得亮如白昼,温暖而辉煌。
刘靖这个新郎官,领著脸还肿著但精神亢奋的吴鹤年,以及一身煞气却难掩喜气的狗子,开始在席间敬酒。
刺史府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数十名核心文武官员、將校头领齐聚一堂,平日里森严的等级,在今夜似乎被醇厚的酒香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