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围炉谈话
班杨褪去那双磨损严重的皮手套,露出一双与他的年纪並不相称的手一一指节粗大,皮肤粗糙皸裂,上面布满了冻疮癒合后留下的深色印记和几道狞的伤疤。
他將手伸向火盆,翻动的手掌感受著那点可怜的暖意,试图驱散浸透骨髓的寒冷。
“战爭从不止歇,”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目光停留在跳跃的火焰上,“在长城以南,史塔克家和波顿家,那些曾经共同对抗安达尔人入侵的古老家族的后裔,正高举著冰原狼与剥皮人的旗帜,在北境的雪原与丘陵间互相残杀。鲜血染红了雪地,仇恨深埋在每一寸冻土之下。更遥远的颈泽以南,兰尼斯特的雄狮与徒利家的鱒鱼同样不共戴天,战火沿著三叉戟河流域蔓延,金色的军队与河间地的领主们廝杀,为了权力、领土,或是更古老的恩怨。”
他顿了顿,拿起旁边一根半焦的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几点火星隨之窜起。
“即使没有这些大家族的纷爭,和平也是一种奢侈。天气乾旱的时候,两个相邻的村庄可能会聚集起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人,用生锈的草叉和沉重的伐木斧,为了几口浑浊的水井或是一条即將乾涸的溪流搏命。气候寒冷,漫长的冬季初现端倪时,狼林里那些彪悍的山林部族也会成群结队地跑出来,像飢饿的狼群,袭击平原上那些更为富庶但也更为软弱的村落,抢夺他们过冬的粮食和盐。”
班杨的嘴角牵扯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算不上是笑容的弧度,眼神因回忆而显得有些飘忽。
“那一年,上一次长冬的寒意刚刚开始侵袭北境,我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我父亲,瑞卡德史塔克公爵,也还没死在君临那场卑鄙的背叛里。因为冬日渐近,食物遗乏,统治狼林的葛洛佛家族和托方伦城的陶哈家族为此爭执不休,几乎要兵戎相见。我的父亲,作为北境守护,亲自带著两百名全副武装的史塔克家士兵前往调解,不是为了偏祖谁,只是为了维持北境的秩序,避免无谓的內耗。那一次,为了让我这个幼子早些见识到统治的艰难与责任,他带上了我。”
他的声音完全沉浸在了往事之中,“我记得我们抵达时,衝突已经爆发。不是在城堡之间,而是在一片泥泞的村庄外围。我看到那些面黄肌瘦、衣著破烂的平民,他们手中拿著木棍、石块,甚至还有豁口的镰刀,为了爭夺几个箩筐里装著的的黑乎乎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麵包而打生打死。
有人头破血流地倒下,有人发出野兽般的豪叫。我当时站在马上,看著这一切,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我扭过头,问骑在高大战马上的父亲,『父亲,他们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几块黑麵包』”
“我父亲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眼晴里没有愤怒,只有疲惫。然后,他低下头,看著我,“班杨,记住今天你看到的。一个那样的黑麵包,能让一个强壮的男人在严寒中艰难地活上两天。再抢到一个,就又能苟延残喘两天。然后,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挣扎,一直活到冬天过去,春天重新回到这片土地。』”
一直安静倾听的曼斯雷德,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坐在铺著熊皮的简易木榻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著膝盖,“听起来,和塞外的生活,没什么区別。为了活下去,爭夺一口食物,一寸能躲避风雪的角落。”
班杨缓缓点了点头,火光在他深色的眼眸中闪烁。
“的確如此。我也是在来到长城以后,穿上这身黑衣,无数次深入塞外巡逻,亲眼见过自由民如何在冰天雪地中挣扎求生之后,才真正明百这个道理。对於任何人,生存本身就是最残酷的战爭。”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增添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不过,在长城以南,等到春天最终到来,冰雪消融,作物重新从土地里生长出来之后,那些因生存而结下的仇恨,往往也会像春天的积雪一样,慢慢融化。曾经彼此仇视、兵刃相向的邻居,又会开始小心翼翼地交流,用多余的粮食换取对方的毛皮或盐巴。年轻的孩子在和平中长大,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