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最终,他喉头滚动,深吸了一口带着烛火气息的空气,将那股几乎要破腔而出的不满强压了下去,只余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
气氛稍缓,朱棣暂且搁下先前的不快,转而沉声询问起雇佣兵制度的细枝末节——从兵员招募的来源、饷银的筹措,到日常的操练调度,再到战时的指挥权划分,一问一答间,殿内的空气渐渐被严肃的议题填满。
这般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朱棣才抬手示意谈话暂歇。他缓步走回御座,重新落座,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打,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他眼帘微垂,遮住了眸中的思绪,没人能猜透这位帝王此刻心中正盘算着什么。
该说的都已和盘托出,可朱棣始终默不作声,既不允也不拒,殿内的寂静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心头。马小龙按捺不住,悄悄抬眼望了望御座上的身影,见朱棣仍在沉思,终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朝上方深深一拱:“陛下,臣已将心中所想尽数禀明。只是……臣斗胆恳请陛下,能否暂且对他们网开一面,容臣先去与他们交涉一番?”
东夏国的船舰虽有直抵大明接走古隆等人的能力,可如今大明沿海一带,处处有燕军船只严密布防,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封锁线。若是没有朱棣的明确允诺,双方在这片海域相遇,稍有不慎便可能因信息不通产生误会,进而引发不必要的摩擦,届时局面怕是难以收拾。
更何况,就算沿海城市的人能设法脱身,内陆那些牵涉其中的官员想要离开,难度更是成倍增加。他们所在之地远离海岸,若要出海,多半得途经朱棣掌控的领地,甚至可能需要绕到北方港口才能成行。这一路行来,每一步都离不开朱棣的默许与放行,否则便是寸步难行。这些关节,显然都得等朱棣点头才能理顺。
朱棣缓缓睁开微眯的双眼,那目光像是从遥远的思绪中抽回,落在马小龙身上时,带着几分刚回过神的淡漠,仿佛才想起这殿中还有旁人。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你先退下吧,此事我需细细斟酌,有了定论,自会让人去唤你。”
“可……”马小龙心头一急,还想再争取几句,毕竟此事拖延不得,夜长梦多。
但他话音刚起,御座上的朱棣已抬手挥了挥,那动作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马小龙到了嘴边的话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头滚动了一下,躬身行了个标准的退礼。
随后,他俯身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摊开的坤舆图一点点卷起。图轴滚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他动作不敢稍快,生怕惊扰了这位仍在沉思的帝王。
“咳咳!”朱棣忽然低咳两声,脸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目光落在马小龙手中的坤舆图上,语气稍显不自然地开口:“那个……这坤舆图,先留下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倒先觉得有些不自在——方才还摆着帝王威仪,此刻却要这般生硬地留人东西,终究是有些拉不下脸面,耳廓微微泛起热意,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向了别处。
“无妨,这便送给陛下便是。”马小龙面上噙着一抹含蓄的笑意,语气从容不迫,“此次出门,我们特意备了不少坤舆图,数量充裕得很。燕王若是也有需要,回头我再让人多送几份过来,全当是添些方便。”
他心中暗自思忖,倒没想到朱棣竟会对这坤舆图如此上心。不过转念一想,这坤舆图在东夏国实在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库房里堆积如山,寻常百姓若有需求,也能轻易寻到,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既然陛下和燕王都有这份兴致,送出去几份又何妨?
“不必了,朕也只是一时好奇,有这一份便足够了。”朱棣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客气的推辞。他心里清楚,有了这一张坤舆图,凭着宫中画师和能工巧匠的本事,要复刻出许多份来并非难事,实在不必再多要,免得显得过于急切。
“既如此,那便依陛下的意思。”马小龙见朱棣坚持,也不再强求,微微躬身行礼,“那臣就先告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