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队伍的最后。在身影即将被沙暴完全吞噬的瞬间,他猛地回身,将手中那罐用于鞣制皮革、气味刺鼻的酸液,奋力泼洒在身后的沙地上——刺鼻的气味在风沙中迅速弥散,掩盖着他们最后撤离的痕迹,也抹去了人类在这片绝地最后的印记。
三天后,在绿洲边缘一片枯死的胡杨林旁,他们终于追上了正在艰难迁徙的部落驼队。
阿里召集了所有能行动的人,在稀疏的树影下举行了一个简单而肃穆的仪式。老穆萨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缓缓展开了那张包裹硬盘的生皮子。皮革上,那由他苍老手指在生死瞬间按压出的复杂结绳纹路,与硬盘外壳在颠沛流离中磕碰出的新鲜划痕,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叠、交织在一起。老人沉默着,取出一点残余的鞣制酸液,小心地涂抹在纹路交汇之处。奇迹发生了——酸液所过之处,原本模糊的纹路变得清晰凸起,竟神奇地显影出一幅清晰的图案:那正是张美玲布条上写下的经纬度坐标点,与地下湖在地层深处蜿蜒的轮廓线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张美玲颤抖着拧开自己那只布满弹孔、早已变形的水壶。水壶内壁上凝结着暗红的锈迹。她掏出那块曾写下坐标的布条——铁锈已将它蚀穿得如同蝉翼,字迹模糊难辨。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包裹硬盘的皮革背面时,呼吸瞬间停滞。那上面,在生皮天然的纹理之间,在鞣制酸液留下的深色印记之上,那组用德军铁锈写下的坐标数字,历经沙暴的洗礼,依旧清晰、深刻、如同镌刻在时光的基石上。
这一刻,1941年德军测绘员冰冷精确的图纸与2028年部落老人指间流淌的古老密语,在末日般的沙暴中心,在生与死的边缘,在皮革与锈蚀的见证下,完成了一场穿越世纪、超越敌我的庄严缔约。这契约并非写在纸上,而是烙在沙漠的骨髓里,刻在求生的灵魂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