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海的顽石,在经歷了漫长得仿佛永恆的下坠后,终於触碰到了名为“现实”的坚硬池底。
那是一道光。
一道透过眼皮,顽固地刺入他那片死寂意识之海的、属於医疗舱的柔和白光。
白语的眼睫毛如同被露水打湿的蝶翼,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是在一间被绝望笼罩了数日的房间里,猛地拉开了一道窗帘。
“动了!他动了!眼睫毛动了!”
莫飞那因为激动和沙哑而显得有些破音的吼声,是白语回归这个世界后听到的第一种“噪音”。这噪音粗鲁、聒噪,却又带著一种属於人间的烟火气。
紧接著是兰策那永远冷静的声音,但此刻却也带著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生命体徵正在回升!心率48、55、63!血压正在脱离危险閾值!灵魂能量逸散……停止了!天啊……他自己稳住了!”
白语缓缓地睁开了他那双沉重得如同被灌满了水银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医疗区的纯白色合金天板,以及那几张因为焦急、担忧和彻夜未眠而显得有些憔悴,但此刻却带著狂喜的熟悉面孔。
安牧队长那张永远如同磐石般坚毅的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终於柔和了下来,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息仿佛带走了他积压了数日的万钧重担。莫飞那双通红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他正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拳头,才没有让自己这个一米九五的壮汉当场哭出声来。而兰策,则在確认了所有数据都趋於稳定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靠在身后的仪器上,用手撑住了自己那副险些滑落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里是无法用任何数据来量化的如释重负。
我……回来了……
白语的嘴唇微微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却乾涸得像是被撒哈拉的狂风吹拂了数百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依旧虚弱得像一具空壳,灵魂深处那些刚刚才被强行黏合起来的裂痕,依旧在传来如同潮汐般永不停歇的隱痛。但……那颗曾经一心求死、主动沉向虚无的心,却在另一个女孩不顾一切的拥抱与呼唤之下,重新开始了它那疲惫但却坚定的跳动。
他想起了那片冰冷的黑暗之海,想起了那座由绝望堆砌的万首之塔,更想起了那个用自己渺小的灵魂之光,为他驱散了无边黑暗的女孩。
陆月琦……
这个名字像一道温暖的电流在他的心底缓缓流过,让他那片早已被冰封的死寂之海,第一次有了一丝解冻的跡象。
“感觉怎么样”安牧走上前,伸出手,用他那粗糙但却异常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了白语的额头上,试了试他的体温。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份深沉的关切却不言而喻。
白语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想要示意自己没事。
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自己手背上的瞬间,他那双刚刚才恢復了一丝神采的眼眸,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个原本在他从落水村回来后,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漩涡之眼”的印记,此刻,竟然变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那扭曲的线条仿佛不再是单纯的烙印,而是像一条条正在他皮肤之下缓缓蠕动的黑色虫豸。它不再是一个被动的“信標”,更像是一个……已经与他彻底绑定的“坐標”。
一股充满了审视与贪婪的“视线”,正通过这个印记,从一个遥远得无法用任何空间概念来衡量的维度,跨越了无尽的虚空,牢牢地、贪婪地、饶有兴致地锁定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那视线仿佛在用一种他能“听”懂的语言,无声地对他说——
“我找到你了,我最完美的……建筑材料。”
白语的心臟猛地一沉,但他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將手放下,然后將目光投向了观察室的玻璃窗外。
他知道,陆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