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食堂内杯盘狼藉,只剩下几个帮忙收拾的妇女在忙碌着。浓烈的酒气和饭菜的余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诉说着刚刚过去的狂热与释放。月光清冷,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牛晓云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她在麻家那个临时的住处。她独自一人,踏着清辉,走上了驻地后方那个可以俯瞰部分林场和远眺群山的小山岗。夜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和有些散乱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那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在岗顶一块表面平整、被夜露打湿的岩石上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金属酒壶——这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里面装着最烈的高粱烧。她没有用碗,直接对着壶嘴,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自虐般的灼痛,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似乎清晰了一点。
她不需要任何人看见她此刻的脆弱,哪怕是这漫天沉默的星斗。
庆功宴上那碗决绝的烈酒,那番看似洒脱的告别,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在这无人的山岗上,所有的伪装都可以卸下,所有的情绪都如同解冻的冰河,汹涌地冲击着她一直以来坚固的心防。
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麻松山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最初,是在林场家属院,他只是一个有些本事、却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年轻猎手,而她,是带着弟弟投奔亲戚、性子冷硬的外来户。第一次联手对付那头巨大的野猪王,他挡在她身前的那份担当……
后来,一次次并肩入山,追踪,设伏,搏杀。在漆黑的林子里,他能精准地判断出野兽的动向;在危急关头,他的枪声总是最让人安心的依靠;在分配战利品时,他永远是最公允、最照顾弟兄的那个……
他教会她更多狩猎的技巧,她则用她的冷静和缜密,帮他处理越来越多的杂务和规划。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那种默契,是她在以往漂泊无定的生活中,从未体验过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份对战友的信任和欣赏,悄然变质成了更深沉、更难以言说的情愫?
或许,是在他毫不犹豫地将背后交给她的时候?
或许,是在他因为董良红一句轻声的叮咛而露出温柔笑意的时候?
或许,是在他一次次将猎获的肉食和分到的钱票,仔细包好带回家,说起家人时眼里有光的时候?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份情感,如同在石缝中悄然生长的苔藓,不见阳光,却顽强地、固执地蔓延着。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用冰冷的外表和加倍的努力工作来掩盖。她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做他最得力的臂助,最可靠的战友,将他和他所守护的那个温暖的家,也一并纳入自己默默守护的范围。
直到……直到阿吉姆和乌娜吉的出现。
阿吉姆那如火般炽热的注视,乌娜吉那如水般纯净的关怀,像两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深处那份同样炽热、却只能深埋的情感。也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麻松山对待她们,与对待自己,并无本质的不同——欣赏,尊重,定位清晰。他的心里,那盏名为“家”的灯火,只为董良红和他们的亲人点亮,牢不可破。
今晚,阿吉姆的坦率,乌娜吉的含蓄,像两把钥匙,试图撬动那扇紧闭的门,却最终证明那扇门从内而外都被焊死。而她,牛晓云,则用那碗烈酒和那番话,亲手将钥匙折断,丢进了深渊。
“敬过往,也敬未来……”
她喃喃地重复着宴会上自己说过的话,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过往是什么?是无数个并肩的日夜,是枪林弹雨中培养出的生死默契,是那份深植于心、却永不能见光的情愫。未来是什么?是依旧并肩,却只能是战友的未来;是看着他家庭美满、事业腾飞,而自己永远站在阴影里的未来。
又是一口烈酒入喉,这一次,带来的不是灼痛,而是一种麻木的冰凉。
她想起董良红。那个温婉坚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