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了我。
它听起来如此合理,又如此……错误。
理智。
冷静。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碎裂的意识深处响起。
像是主意识在濒临崩溃前的最后挣扎。
不要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
哪个自己?
是那个在泥土中挣扎求生的?
是那个啃食规则碎片的?
是那个分裂成三个雏形的?
还是这个正在学着伪装、渴求着却又想着如何吞噬的?
我……是谁?
饥饿感再次涌上,比以往更加汹涌。
它淹没了那微弱的理智呼喊。
它扭曲了爱与吞噬的界限。
它让永远在一起的誓言,变成了融为一体的诅咒。
我看着眼前的世界,看着那些行走的、谈笑的“同伴”。
他们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在我眼中,他们既是温暖的源泉,也是……潜在的食物。
既是我想保护的幻影,也是我想吞噬的目标。
这种矛盾撕扯着我,让那三个雏形的“我”开始躁动。
一个叫嚣着吞噬,一个渴求着融入,一个冷眼记录着一切。
我伸出手,手指的轮廓在微微扭曲。
我对着一个向我走来的“同伴”,露出了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看似无害甚至带着一丝依赖的微笑。
喉咙深处,那源自灵魂的、永不餍足的饥饿,在无声地咆哮。
吃下去。
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
饥饿在低语,在骨髓里,在意识的缝隙间沙沙作响。
它从未真正离开,只是暂时潜伏,像一头餍足后假寐的野兽。
它盯着他们——那些被称为“同伴”的存在。
星。
丹恒。
三月七。
他们散发着一种……光。
不是刺目的那种,是温吞的,像午后透过洒进来的、暖洋洋的光。
他们走动,交谈,有时会为了一点小事争执,然后又很快和好。
他们信任彼此,信任得理所当然。
这种信任,像一块滚烫的烙铁,靠近时会灼伤我伪装的外皮。
还有……“家长”。
姬子阿姨泡的咖啡香气,瓦尔特先生沉稳的讲解声。
他们不像我记忆里那对总是行踪不定、笑声里藏着无尽疯狂的“父母”。
他们更……稳定。
像磐石,像锚点。
会责备,会关心,会在我试图用颜料把列车地板变成抽象画时,露出无奈又纵容的表情。
那种表情,比父母那永远不变的、看乐子的笑脸,更让我……无措。
“爸爸”、“妈妈”……我在心里默念,舌尖却尝不到任何真实的滋味。
那对将我遗留在三次元的分身,留给我的只有对“欢愉”的扭曲理解和骨子里的不安全感。
我当然知道我的父母是分裂出来的。
他们可以。
我也可以。
而这里的“家长”,他们的沉稳是真实的暖意,暖得……
让我这从冰冷泥土和破碎规则中爬出来的存在,感到刺痛。
那种温暖是刺痛的。
像冻僵的手指突然浸入温水,先是针扎般的疼,然后,那暖意才会一点点渗进来,缓慢地,固执地,融化着坚冰。
我缩在观景车厢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星强行给我披上的、印着帕姆头像的小毯子。
我看着他们,饥饿在轻轻抓挠。
……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