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周军开锁的手似乎都稳了几分。仓库里,虽然依旧瀰漫著灰尘味,但一种名为“专业”和“希望”的气息,伴隨著那精心营造的光影,悄然瀰漫开来。
躲在跳马垫后的赵哲,听著外面重新响起的拍摄指令,抱著冰冷的摄像机,镜片后的眼睛里,紧张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对光影世界的专注和满足。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暉被仓库高窗吞噬,几盏钨丝灯成了片场唯一的光源,在灰尘中投下疲惫的光晕。一天的拍摄结束,演员们带著或兴奋或疲惫的神情陆续离开。
仓库里只剩下“琛来浩往哲”工作室的核心成员——以及一地狼藉。
林琛还沉浸在阿哲带来的光影震撼和几条顺利通过的戏份中,正唾沫横飞地和缩在角落(已经从跳马垫后出来)的赵哲討论著明天的拍摄角度:
“阿哲!明天那场澡堂…呃…澡堂更衣室的戏,咱们得用那个小摇臂!俯拍!製造点压迫感和荒诞感!还有光影,我觉得可以更迷幻一点,就用你今天那个纸配色!蓝加黄!绝配!……”
陈浩却没有参与討论。他像个被霜打蔫的茄子,抱著他那台最新款的诺基亚n95(此刻像块冰冷的板砖),蹲在破课桌旁,借著昏暗的灯光,对著一个用excel表格(手机版,操作极其蛋疼)记录的帐本,手指颤抖,脸色发白,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带著哭腔:
“没了…又没了…钱呢我的钱呢!”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哀怨地看向林琛,举起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他破產的罪证,“琛子!你自己看!五万块啊!这才几天!就剩…就剩一万二了!”
林琛被打断,不满地瞥了一眼:“大惊小怪!拍电影哪有不钱的咱们这已经是省到极致了!”
“省!”陈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悲愤,“是!片酬是省了!场地是蹭了!设备是借了!但架不住零零碎碎啊!浩哥我给你算算!”
他掰著手指头,一项项控诉:
“泡麵!一天三顿!十几口人!就算成本价!一天也得小一百!这都多少天了!”
“火腿肠!鸡腿!你说加餐就加餐!那鸡腿是金子做的吗!”
“列印剧本!废纸再利用也得买墨盒吧!那破印表机还老卡纸!浪费!”
“赵哲的工具箱!焊锡丝!电子元件!你以为捡破烂来的那都是钱!”
“交通费!去上戏『採风』(薅羊毛)不要坐车!打车钱谁出的!”
“最离谱的是泔水桶!”陈浩痛心疾首,“搬一天换一顿盒饭成本价!听起来划算可那是泔水桶啊!味道感人!我买了多少口罩多少手套!手套都磨破三副了!这算工伤吗!”
他越说越激动,指著角落里一堆空泡麵箱和火腿肠包装袋:
“看看!看看这些!这都是朕的江山!朕的五万两白银!就这么…就这么变成了一堆垃圾食品和…和泔水桶的味道!” 他悲愤地吸了吸鼻子,仿佛空气中还残留著那不可名状的气息。
林琛被他这“理財(哭)日记”念得有点头大,走过去拍了拍陈浩的肩膀,试图安抚:
“浩哥!浩哥!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都是必要的投入!是前期战略投资!你想想,咱们现在拍出来的素材,有阿哲的神级打光加持,那质感!那氛围!绝对能唬住人!等咱们粗剪版一出来,拿著去找投资,那还不是分分钟拉到几百万”
“几百万”陈浩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但很快又被帐本上的数字浇灭,“那都是画饼!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当下!咱们快连泡麵都吃不起了!一万二!一万二能干嘛租个像样的剪辑室都不够!”
“格局!浩哥!格局要打开!”林琛再次祭出画饼神功,眼神变得无比“真诚”和“憧憬”,“你现在看到的,是眼前这点小钱在流失。但我看到的是什么我看到的是一座金山在向我们招手!等咱们这片子爆了,票房大卖!到时候,分到你手里的,何止五万五十万!五百万!都是小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