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
陈瘸子住的旧楼在码头后街,墙皮剥落得像老人的皮肤。阿武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股浓烈的艾草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没开灯,月光从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蛛网的影子。墙角的草席上堆着个东西,盖着褪色的蓝布。
阿武走过去掀开布,胃里猛地一阵翻涌。草席上是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右腿明显短了一截,正是陈瘸子。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大张着,里面塞满了湿漉漉的铜钱,黑绿色的锈迹顺着嘴角往下淌。
尸体旁边放着个录音机,磁带还在缓缓转动。阿武按下播放键,嘶啦的杂音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无数人泡在水里挣扎。
“它们回来了……”陈瘸子的声音混在哭声里,含糊不清,“铜钱认主……欠了的,总得还……”
突然,哭声变成了尖锐的笑,录音机里传出铁链拖地的声音,还有铜钱碰撞的叮当声。阿武吓得把录音机摔在地上,电池滚出来的瞬间,整栋楼突然断电,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他摸索着掏出打火机,火苗刚窜起来,就看见窗户上贴满了人脸。那些脸浮肿发白,眼睛黑洞洞的,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
“铜钱……我们的铜钱……”
无数只冰冷的手从门缝里伸进来,抓住阿武的脚踝。他拼命踹开,连滚爬地冲出旧楼,直到撞上巡逻的警车才瘫在地上。
“又是你?”李警官用手电筒照他的脸,“你们帮会最近不太平啊。”
阿武指着旧楼,话都说不囫囵:“里面……死人了……还有鬼……”
警察冲进楼时,只找到陈瘸子的尸体和满地散落的铜钱。窗户上什么都没有,录音机里的磁带已经绞成了一团乱麻。
“你确定听到了声音?”李警官盯着阿武的眼睛,“法医说陈瘸子至少死了三天,尸体都硬了。”
阿武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虎口处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形状像枚铜钱。
三、真相
坤爷的书房里,檀香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刀疤强跪在地上,后背的衣服被血浸透了。
“说!”坤爷把一把铜钱砸在他脸上,“当年除了陈瘸子,还有谁参与了沉尸?”
刀疤强哆嗦着:“坤爷,我也是被逼的……那三个兄弟吞了虎联帮的货,对方逼我们交人……”
阿武这才明白,所谓的“吞了帮会的货”根本是谎言。二十年前,坤爷为了和虎联帮抢地盘,故意设局害死了三个不听话的兄弟,用他们的尸体讨好对方。
“我们把他们绑在铁架上,”刀疤强的声音带着哭腔,“老鬼负责灌水泥,陈瘸子塞铜钱……我、我负责看风……”
坤爷突然站起来,一脚踹在刀疤强胸口:“那铜钱是怎么回事?”
“是个风水先生说的,”刀疤强咳着血,“说给死人嘴里塞铜钱,能让他们投不了胎,不会找我们报仇……”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寒气涌进来,点燃的檀香突然变成了绿色的火苗。
墙上的穿衣镜里,映出三个模糊的人影。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水泥块从身上往下掉,嘴里不断涌出铜钱,叮当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铜钱……该还了……”
刀疤强尖叫着往桌底钻,却被一只从镜子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脚。他被硬生生拖进镜子里,最后传来的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和铜钱碰撞的脆响。
坤爷抄起桌上的关公像砸过去,镜子应声而碎,但那些人影却从碎片里钻了出来。他们的脸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楚,眼窝里塞满了淤泥,嘴一张一合,不断吐出铜钱。
阿武转身想跑,却被坤爷抓住了胳膊。“阿武,救我!”坤爷的眼睛布满血丝,“我把码头给你,把帮会给你!”
阿武甩开他的手。他终于明白,老鬼为什么会疯,陈瘸子为什么会死。那些被沉入海底的冤魂,从来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