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像是被捂住了嘴。
“那是林夏的声音。”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肯讲完自己的故事,被‘听众’困在了木壳子里。现在,她的手指正从裂缝里伸出来,想抓住你的手,把你拉进去呢。”
陈默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了根细长发丝,正慢慢往收音机的裂缝里拽。他想甩开,可发丝像铁丝一样,越缠越紧,勒得手腕生疼。
“你还有五分钟。”女孩的声音恢复了平稳,“讲一个你最害怕的事,要让‘听众’满意。如果不满意,你就会变成林夏的‘同伴’,永远困在收音机里,等着下一个人来听你的故事。”
陈默的脑子一片空白,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他最害怕的事,是去年夏天发生的事。
“去年夏天,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去河边钓鱼。”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天天气很热,他说要去河中央的小岛上凉快会儿,我劝他别去,说那岛旁边的水很深,可他不听,非要划着小竹筏过去。后来……后来竹筏翻了,他掉进水里,喊我救他。”
陈默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的水珠里,溅起细小的涟漪。“我当时很害怕,我不会游泳,只能站在岸边喊人。等救他的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如果我当时敢跳下去,哪怕只是试着拉他一把,他也不会死……”
收音机里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听众”的声音——不是女孩的,也不是林夏的,而是个男孩的声音,带着点水汽,像是从水里传出来的:“你真的觉得,是你害死了我吗?”
陈默猛地抬起头,看见收音机的裂缝里,慢慢伸出一只手——很白,指甲缝里沾着泥土,手腕上还缠着根水草,和他朋友去年掉进河里时戴的水草一模一样。
“你明明看见,是竹筏底下的东西拉了我一把。”男孩的声音越来越近,“你明明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还跟别人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陈默的眼前突然闪过去年的画面:他站在岸边,看着朋友的竹筏突然往下沉,水下有个黑影抓住了朋友的脚踝,把他往水里拖。朋友朝他喊救命,他却因为害怕,转身跑了,还把岸边的救生圈踢进了水里——他怕别人知道水下有东西,怕自己也被拖下去。
“现在,该你还债了。”男孩的手抓住了陈默的手腕,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我在水里等了你一年,终于等到你了。”
陈默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被一股力量往收音机里拽。他看见自己的手指慢慢变得透明,而木壳子上的刻字,又多了一行:“再下一个,午夜见”。
电流声渐渐消失,收音机恢复了平静。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也慢慢缩回了裂缝里,只留下几滴水珠,顺着木壳子往下淌。
第二天早上,有人在陈默那栋楼的楼下,发现了一台深棕木壳的收音机。机身的裂缝更大了,木壳子上刻着三行字:“104.7,午夜见”“下一个,午夜见”“再下一个,午夜见”。
一个老太太路过,看见收音机,叹了口气:“这不是前几天那个小姑娘扔的吗?怎么又在这儿了?”她弯腰想捡,却看见裂缝里伸出一根细细的发丝,缠上了她的手指。
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甩开手,快步走了。收音机躺在地上,阳光照在木壳子上,裂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在等下一个路过的人。
当天午夜十二点,不知是谁捡走了那台收音机。老城区的某个房间里,又响起了滋滋的电流声,指针精准地停在104.7的位置,一个男孩的声音从喇叭里飘出来,带着水汽,又裹着冷意:
“今天的故事,要从一个老太太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