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方向看去,槐树下堆着厚厚的纸灰,风吹过,扬起的纸灰里竟夹杂着碎瓷片,和他在船板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当天下午,沈砚去了县档案馆。在积灰的旧报纸堆里,他找到了二十年前的报道。《沅水晚报》的头版配着张模糊的照片:翻沉的乌篷船半截露在水面,岸边围着警戒线,照片角落有个穿灰布短褂的老头,正是接他过河的哑叔。
报道下方有段小字:“据幸存者回忆,事故发生时,船夫林哑匠曾试图救起落水者,最终与船一同沉没。打捞队在沉船里发现六只木匣,内装古董瓷片若干。”
“幸存者?”沈砚心头一紧。报道里说有个幸存者,可罗老汉明明说七个人全没了。他接着翻找后续报道,却发现再也没有相关记载,仿佛那个幸存者凭空消失了。
傍晚回到客栈,沈砚发现房门底下塞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铜匣子,匣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六块碎瓷片,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欠六人,渡千瓷,方得脱。”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竹篙点地的声音。沈砚冲出去,见哑叔的乌篷船正停在岸边的浅水区,老头蹲在船头,手里把玩着块瓷片。
“那些人还在船上?”沈砚鼓起勇气问。
哑叔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水呛住。他打开铜匣子,里面的瓷片突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又指了指河面,再抬手比出“十二”的手势。
沈砚想起报道里的幸存者:“当年不是有个幸存者吗?他怎么活下来的?”
哑叔的手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块瓷片,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沈”字。他突然抓住沈砚的手腕,往他手背上按——沈砚才发现自己左手虎口处有块月牙形的疤痕,正是瓷片划出来的。
“是我?”沈砚惊得后退一步。
话没说完,河水突然翻起黑浪,一只沾着水草的手伸出水面,抓住了船舷。沈砚吓得后退半步,见个穿校服的男孩探出头,脸憋得青紫,怀里抱着只破碎的瓷瓶:“林爷爷,带我过河……我的梅瓶还没卖……”
哑叔连忙撒了把黄纸:“小远,再等等,还没到时候。”
男孩的脸慢慢沉下去,水里传来阵阵瓷器碎裂的声响。沈砚这才发现,男孩的脚是透明的,正浮在水面上。罗老汉不知何时站在岸边,叹了口气:“他就是当年的幸存者,去年在河边捞瓷片时淹死了。现在,哑叔的船上又多了个要渡的人。”
船要走时,哑叔递给沈砚一块瓷片:“拿着这个,能挡灾。记住,别在中元节晚上去渡口,那天河底的东西会出来挑替身。”
沈砚攥着瓷片,感觉它比手心还凉。看着乌篷船消失在雾里,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落水的模糊记忆,虎口的疤痕隐隐发烫。
距离中元节还有三天,沅水的水位突然涨了许多,浑浊的河水泛着诡异的暗黑色。沈砚发现,夜里总能听见河水拍岸的声音,夹杂着模糊的瓷器碎裂声,像有无数古董在水里碰撞。
客栈老板告诉他,这几天已经有两个人在渡口附近失踪了,都是收古董的商人。“老人们说,是河神在找替身。”老板的声音发颤,“二十年前的遇难者里,有个穿红衣的女人,是个瓷匠,怨气最重,每年中元节都要抓个人下水。”
沈砚想起哑叔的话,心里越发不安。他去槐树下烧纸,刚点燃纸钱,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穿红衣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河边,长发垂到腰际,手里抱着个木匣。
“你也是来祭拜的?”沈砚试探着问。
女人缓缓转过身,沈砚突然发现她的脸是模糊的,像未上釉的瓷坯,只有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我在等船。”
话音刚落,雾里传来竹篙点水的声音。哑叔的乌篷船飘了过来,女人纵身一跃,跳上了船。沈砚看见船舱里坐满了人影,正是他第一次坐船时见到的那些乘客,穿红衣的女人坐在最中间,怀里的木匣慢慢渗出黑水。
“沈小子,快回去!”哑叔突然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