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翻了个身,脸朝上对着陈默。那是张浮肿变形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上爬满血丝,嘴角咧着,像是在笑。更恐怖的是,他的喉咙处有个大洞,黑糊糊的,能看见里面腐烂的内脏,几只蛆虫正从洞里爬出来,掉进水里。
陈默刚要尖叫,船舱里的人突然齐刷刷抬起头。
他们的脸青得像冻住的尸斑,嘴唇发紫,眼睛里渗着浑浊的河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其中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胸口插着半截船桨,船桨的尖端从后背穿出来,带着暗红色的碎肉。他们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陈默,眼神里没有怨,没有恨,只有一种空洞的贪婪,像饿了很久的野兽盯着猎物。
马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光线下,陈默看见船板的缝隙里嵌着许多铜钱,每个铜钱上都沾着暗红的痕迹,不是血,是干涸的脑浆。更吓人的是,那些铜钱都嵌在细小的骨头上,像是从人的头骨里抠出来的。
“到了。”老头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默跌跌撞撞地跳上岸,腿软得像面条。他回头看时,乌篷船已经飘进雾深处,船舱里的人正纷纷站起来,他们的身体僵硬得像木偶,手臂垂到膝盖以下,关节处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穿中山装的老头朝他挥了挥手,船桨从胸口滑落,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里,漂着几颗白色的牙齿。
老宅的门虚掩着,母亲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脸色白得像纸。听陈默说起摆渡人的事,她手里的碗“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你见到的是老周头?他十年前就死了!船翻在河心,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泡烂了,肚子里全是水草和铜钱!”
陈默猛地想起船板上的铜钱,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连带着浑身的骨头都开始发寒。
外婆的病情没稳住,夜里发起了高烧,嘴里胡话不停,翻来覆去就一句:“铜钱……船……别抓我……”陈默守在床边,看着外婆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只银镯子,镯子上沾着些黑泥,和老周头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他心里发慌,总觉得那趟渡船不是偶然。第二天一早,他沿着渭河岸打听老周头的事,问了十几个村民,要么摇头摆手,要么脸色发白地赶他走,直到在下游的修船厂找到王老汉。
王老汉八十多岁,耳朵背,可一听见“望鱼渡”三个字,手里的锤子“当啷”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那是个吃人的渡……不能提,不能提啊……”
他把陈默拉进里屋,关上门,才压低声音说:“十年前的重阳节,老周头载着六个乘客过河,都是去镇上赶集的。那天雾特别大,船走到河心,突然就翻了。捞尸队捞了三天,捞上来六具尸体,个个都睁着眼睛,手里攥着枚铜钱,唯独老周头的尸体,捞了半个月都没找到。”
王老汉的声音发颤,眼睛盯着门口,像是怕有什么东西进来:“更邪门的是,那六具尸体,下葬的时候,棺材里全是铜钱,多得往外溢。后来有人说,夜里看见老周头的船在河上飘,船上坐满了人影,老周头站在船头,手里拿着竹篙,竹篙上挂着串铜钱,每走一步,铜钱就响一下,像在催命。”
他指了指河对面的老槐树:“看见没?那树下埋着乘客的遗物,可没人敢去烧纸。去年有个后生不信邪,去槐树下烧纸,第二天就死在河里了,手里攥着枚铜钱,脸泡得跟十年前的死者一个样。”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槐树下堆着些破烂的衣物,风吹过,扬起的灰里夹杂着些发亮的东西——是铜钱,锈迹斑斑的铜钱,散落在草丛里,像一颗颗嵌在地上的眼珠。
当天下午,陈默去了县档案馆。在积灰的旧报纸堆里,他找到了十年前的报道。《渭河晚报》的头版配着张模糊的照片:翻沉的乌篷船半截露在水面,岸边围着警戒线,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抬着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白布下露出只攥着铜钱的手。照片角落,有个穿藏青对襟褂的人影,站在雾里,手里拿着竹篙,正是接他过河的老周头。
报道下方有段小字:“据目击者称,事故发生时,河面上突然响起铜钱声,随后渡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