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那只玳瑁,是在西沙群岛的永乐环礁。彼时我刚从海洋生物学研究生毕业,跟着导师的科考船“探海号”在南海作业,任务是记录濒危海龟的洄游路径。
那天午后突然起了台风,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海浪像被激怒的巨兽,把橡皮艇掀得如同落叶。我死死攥着船舷,防水袋里的卫星电话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紧接着罗盘开始疯狂打转,指针在玻璃罩里撞出细碎的响声。导师在无线电里喊我的名字,声音被狂风撕得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一片嘈杂的白噪音。
当橡皮艇被浪头拍在暗礁上时,我以为自己要喂鲨鱼了。直到冰冷的海水漫过胸口,我摸到一块坚硬的东西——不是礁石,是玳瑁的背甲。那只玳瑁足有圆桌那么大,深褐色的壳上布满不规则的黄斑,像被岁月浸过的老琥珀。它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瞳孔里映着翻涌的乌云,竟透着股不属于动物的沉静。
我借着它的力量爬上暗礁,发现这里是座无人岛,岸边堆着密密麻麻的贝壳,在风雨里泛着惨白的光。玳瑁跟着爬上来,用前鳍轻轻碰了碰我的膝盖,像是在指引方向。我跟着它走到岛中央的洞穴,洞口被藤蔓遮掩,掀开后一股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隐约能看到石壁上刻着奇怪的图案——是海龟的形状,背上驮着星星,四肢缠着波浪纹。
洞穴深处有个石台,上面摆着个巴掌大的骨符,泛着温润的奶白色,纹路和石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我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骨符,突然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沙滩上拖着什么重物。
“别动它。”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我猛地回头,看见个穿着褪色渔民服的老人,手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鱼叉,裤脚还在滴水。他的脸被海风刻满皱纹,唯独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我手里的骨符。
“这是‘龟骨符’,三百年前老祖宗传下来的,”老人的声音带着颤音,“碰了它的人,都会被玳瑁缠上。”
我以为他是守岛的渔民,想解释自己是科考队员,却看见他掀起裤腿——膝盖下方有块圆形的疤痕,和玳瑁背甲的纹路一模一样。“二十年前我跟船出海,在这儿捡了块龟甲,回去后每天晚上都梦见玳瑁爬进船舱,”老人的手开始发抖,“后来船沉了,全船就我一个活下来,醒来时怀里揣着这个骨符。”
这时洞外传来玳瑁的叫声,不是我熟悉的低沉呜咽,而是尖锐的嘶鸣,像在警告什么。老人脸色骤变,拉着我往洞外跑:“涨潮了,它要带我们去看东西。”
我们跟着玳瑁走到海边,潮水已经退去,露出一片黑色的沙滩。月光洒在上面,我突然发现那些“沙子”其实是无数细小的骨片,拼在一起竟是海龟的形状——足有足球场那么大。更诡异的是,骨片之间嵌着些金属碎片,反射着冷光,我捡起来一看,是二战时期日军潜艇的残骸部件。
“这是‘龟冢’,”老人蹲下来,抚摸着骨片,“每次台风过后都会露出新的骨头,有海龟的,也有人的。”他指向骨冢中央,那里有块完整的人类头骨,眼窝深处嵌着枚铜质徽章,上面刻着“大日本帝国海军”的字样。
我突然想起导师说过的往事:1944年,日军一艘潜艇在永乐环礁附近沉没,全员失踪,后来美军的侦察机拍到海面上有大片海龟聚集,像在守护什么。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巧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些海龟或许不是守护,是在“复仇”。
玳瑁突然爬到骨冢中央,用背甲蹭了蹭那块头骨,发出低沉的呜咽。我注意到它的前鳍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泛着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老人说:“它是‘老寿星’,在这附近活了至少五十年,去年有人看见它被偷猎者的船撞伤,以为活不成了,结果又出现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洞穴里过夜。老人给我讲了个故事:三百年前,岛上住着一群渔民,靠捕食海龟为生。有天他们捕到一只巨大的玳瑁,剖开肚子时发现里面有个骨符,上面刻着预言——若再杀海龟,岛将沉没。渔民们不信,继续捕杀,结果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