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之下,那本《归心录·始卷》静静等待。
而在井口之上,葛兰抱着名字俑,仰望着那口吞噬一切的黑井,轻声道:
“我们不能再让别人替我们记住。”井口之上,风如断弦。
葛兰跪坐在灰棚中央,双手捧着一尊尚未凝固的名字俑。
泥土混着人烛残蜡的油渍,在火盆中熔成暗红浆液,蒸腾起一股焦腥之味,像是烧尽了百年的沉默。
三百孩童围坐一圈,皆闭目低语,声线稚嫩却坚定:“我不说名字,但我记得你是谁。”每念一句,指尖便颤抖一瞬,仿佛在撕开一道被岁月封死的记忆裂口。
灰棚由破席与朽木搭成,歪斜地立在哭骨井边缘,像一座临时祭坛——不祭神,不祭鬼,只祭那些从未被正式埋葬的“无名者”。
符胚在模具中冷却,一枚枚静口符渐次成型,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宛如干涸河床。
当最后一道咒音落下,天空骤然阴沉,乌云自四面八方涌来,无声聚拢,竟不带雷鸣电闪,唯有一阵细雨悄然洒落。
雨丝微烫,带着焚烧过的香气,落在符牌上即刻泛起幽蓝微光,如同星屑沉入深潭。
葛兰拾起一枚,轻抚其面,指腹传来脉动般的震颤——这不是法器,是记忆的容器,是以三百童心为薪、以乱葬岗残烛为引炼成的抗言之盾。
阿朵缓步上前,接过一枚静口符。
她眸光沉静,却藏不住眼底那一抹锐利试探。
她知道,这东西若真能骗过“初啼之舌”,那便是撕开伪神龛命门的第一道缝隙。
她踏入井道。
岩壁依旧湿滑,肉膜蠕动未息,味蕾如盲眼般频频开合,捕捉空气中每一丝思维波动。
阿朵屏息凝神,将静口符贴于心口。
刹那间,周遭怨气似遇无形屏障,纷纷退避三尺。
她稳步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怒哥曾用血翅蹭过的石阶上。
安然通过屏障区。
但她没有停步。
十步之后,符牌发出细微“咔”声,一道裂纹自中心蔓延而出;二十步,又一道;三十步时,光芒已黯淡七分。
她低头看去,符牌几乎碎裂,仅靠一丝残灵维系不散。
——此物只能护一人至祭台。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残符收入袖中。
目光投向深处,那本《归心录·始卷》静静躺在白骨堆砌的祭台上,脐带缠绕的封面微微起伏,仿佛仍有生命呼吸。
她取出顾一白所赠的“初啼晶”,寒如冰髓,声似胎动。
将其嵌入无柄匙残端,钥匙顿时泛出微弱银辉。
她一步步走向祭台,脚步踏在颅骨间隙之间,发出空洞回响。
当钥匙触碰到树皮的瞬间,整座井底仿佛死而复生。
书页自行翻动,纸面浮现一行血字,扭曲如蚯蚓爬行:
签下名字者永镇,无名之人方可翻页。
阿朵瞳孔一缩。
她猛然回头,望向井口。
月光惨白,映出一个佝偻身影——陈哑婆拄杖而立,银发披散,脸上沟壑纵横如刻经文。
老人缓缓抬手,摘下颈间那根封喉铜针,指尖轻捻,随即掷入不知何时燃起的火堆。
火焰轰然腾起,化作一只虚影巨掌,从天而降,轻轻推在阿朵背上。
那一推极轻,却重逾千钧。
她踉跄向前,跪倒在祭台前,手指颤抖着,终于掀开了《归心录》第一页。
纸上空白。
唯有一滴泪痕,自页面顶端缓缓滑落,坠入骨缝,无声消失。
而在地脉尽头,某处深埋的黑暗之中,“替命坑·柒号”突然剧烈震颤。
一块刻满乳名的骨片自行裂开,露出内里鲜红跳动的组织——湿润、温热,如初生心脏,开始一次、两次……缓慢而确凿地搏动。
阿朵捧书退出井道,夜风扑面,她忽觉怀中典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