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处,整座根脉渊深处传来一声低鸣,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仪式终于被唤醒。
与此同时,韩十三在梦中跌入了一片赤红的世界。
他坐在一间没有门窗的大殿里,四周堆满焚尽的谱牒残卷,灰烬还在微微颤动。
正前方,一本从未见过的册子悬浮空中——赤皮黑脊,封面上三个血字:《请帖录·始》。
他伸手翻开第一页。
画面浮现:年轻的陈哑婆抱着襁褓跪在祠堂前,额头磕出血痕。
长老冷眼俯视,手中玉笏一挥,婴儿的名字便从族谱上消失。
旁侧一行小字,墨迹似刚写就,却泛着暗红:
“敬邀天下父母,共审命名之罪。”
韩十三心头猛震,还想再看,眼前骤然一黑。
他惊醒过来,冷汗浸透衣衫,却发现手中竟握着一枚炭刻请柬——无字无纹,唯有一道深深割裂的痕迹横贯中央,形如割舌后的疤痕。
他呼吸凝滞。
这是谁给的?
为何在他手中?
犹豫片刻,他咬破手指,在空白处写下三字:“沈十三收”。
火焰毫无征兆地腾起。
请柬燃烧的那一瞬,竟化作一只灰蝶,翅膀边缘带着焦痕,振翅飞出窗棂,直扑北岭方向——仿佛它本就不属于活人世界,只是借这具躯壳完成一次传递。
而此时,葛兰正蹲在洗衣潭边整理旧衣。
一件褪色的襁褓忽然自动展开,布面绣着两个歪斜的小字:“招娣”。
那是三十年前王婆婆亲手为早夭女儿缝的,后来连同孩子一起烧了。
她心头一紧,正要收起,却发现布料边缘渗出墨汁,如活物般蔓延开来,转眼形成一张微型请帖,抬头赫然是四个娟秀小字:
“王翠花女士台启”。
她浑身剧震,几乎跌坐在地。
王翠花?
那是王婆婆的本名!
全村人都叫她“王婆”“老接生”,连她自己都忘了原名,可这张请帖……却精准地唤出了她被尘封半生的真实身份!
更诡异的是,就在同一时刻,清源村三百户人家几乎同时收到了各自的“请帖”——
李铁匠家灶台上的水缸表面浮现出湿漉漉的字迹:“狗剩同志收”;
柳七郎门前草叶自行卷曲,拼出“柳望归先生亲启”;
怒哥栖身的老梧桐树下,一群蚂蚁排列成行:“凤种之裔,见证者列席”。
内容统一,语气庄重:
“您被邀请,作为证人出席审判。”
没有人知道是谁发出的,也没有人能销毁它们——撕掉的纸会重新出现,泼掉的墨会在墙上重现,就连烧毁的请帖,灰烬落地后也会再次凝聚成字。
整个村庄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不是恐惧,也不是狂喜,而是一种久违的、近乎神圣的觉醒感——仿佛沉睡百年的耳朵,终于听见了自己曾经被喊过的名字。
井畔,阿朵依旧静坐。
风未动,水未漾。
她袖中藏着一片焦纸,边缘焦黑卷曲,是白雀儿焚身前所留。
此刻,她取出那滴雏鸟羽露,轻轻滴落在纸面一角。
焦屑微颤。
一丝极淡的影像开始浮现——幽深渊底,眼球遗骸静静悬浮,周围虚空扭曲,似有无形之门正在开启。
而在那门前,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走来。
手中无灯,眼中无光,却让整个伪神之地为之屏息。
夜如熔铅,压得井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阿朵仍端坐于井畔,袖中那片焦纸在雏鸟羽露的浸润下缓缓舒展,仿佛一具枯骨被注入了微弱的呼吸。
影像自残烬中浮现:深渊之下,岩层如凝固的眼睑,层层包裹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眼球遗骸——那是“初啼之舌”的本体,传说中第一声哭喊诞生之处,也是命名权柄最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