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灰烬都被风吹成尘,散入虚空。
天地之间,仿佛有千万道锁链断裂的声音。
而在清源村,湖心石像的眼窝深处,那圈唤名草轻轻摇曳,花瓣中心的婴儿脸轮廓又清晰了几分。
小满缓缓收回手,脸色苍白如纸,却不再坐下。
她望着招娣,眼神温柔得近乎悲悯。
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走出醒屋,走入晨光之中。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问。
直到她牵起招娣的手,走向村东洗衣室的方向。
石面宽阔平整,长年浸水,留下斑驳痕迹。
孩子们常在此处涂画,如今恰好一片空白。
小满弯腰拾起一根炭条。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她终于落笔。
三个字,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
我叫满。
晨光如薄纱铺展在清源村的屋脊上,洗衣石前的空地却已围满了孩子。
他们原本只是被招娣那一声“姐姐”惊动,循声而来,却见小满立于石畔,赤足踩在湿润的青苔上,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可她的眼神却沉静如渊,像是把千年的沉默都炼成了光。
炭条落下时,无人出声。
“我叫满。”
三个字横在石面中央,笔画稚拙却坚定,像是一道劈开混沌的刀痕。
风掠过湖面,带起涟漪轻响,仿佛天地也为之平息。
她转身,面向那些仰头望着她的孩童——有的衣衫褴褛,有的脚底裂着血口,更多人眼里藏着熟悉的怯意。
那是曾被“名册”拒之门外的眼睛,是被“替命坑”阴影笼罩过的魂魄。
小满轻轻牵起招娣的手,抬眼扫过众人,声音虽弱,却清晰穿透晨雾:
“你们谁也没名字,也没关系。妈妈喊你时,不在乎你叫啥。”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然后,一个扎着破布辫子的女孩忽然蹲下,抓起炭条,在“满”字旁边用力写下“囡囡”;紧接着,邻家男孩画了一颗歪斜的心,心尖还滴着一道黑线;最年幼的那个跛脚儿趴在地上,用尽力气写下一整句:“阿妈不会烧我的那个”。
没有规则,没有对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