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祭闻言似是感慨,声音婉转顿挫,似阴似阳:“真是似曾相似啊,都是故人之风啊。”
这哪是什么感慨
分明是讥讽。
顾濯不再说话,起身往外走去,离开的意思很清楚。
“別!”
王祭立刻就急了,喊道:“等等!”
顾濯没有停下脚步,放缓些许,头也不回说道:“最后三句话。”
王祭恼火说道:“不是,你陪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孤寡老人多说几句话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啊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爱幼吗我刚才不是在认真关心你这位晚辈的死人感情生活吗你现在不好好和我拉关係,到时候你师姐打过来谁替你挡不还是我坐著轮椅赶紧赶慢……”
话音戛然而止。
顾濯转过身,看著他认真说道:“现在一句都没有了。”
“好吧。”
王祭长嘆一声,问道:“如果我现在跟你道歉,那你心里能好受一些吗”
顾濯说道:“给你一句话。”
王祭明白他不是开玩笑,沉默思考很长一段时间后洒然轻笑出声,最后说道:“我那位故人已经死了,所以你记得好好活著。”
顾濯微怔片刻,再次迈步往外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当然。”
……
……
再回首。
关山绝,乱云千迭,江北江南雪。
当顾濯乘一叶扁舟北上,与易水当代掌门道別后,不知为何便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明明如今才是初秋。
就像他不爱讲道理那样子,他同样没有伤春悲秋的习惯,於是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遍,確定真正的原因是他其实也命不久矣。
以寿命论,他不见得能比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活得更久,更迟告別这个人间。
自从去年暮春服下通圣丹后,顾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顾忌过自己的寿元,毕竟五年其实不短,足够他做成很多事情了。
那时的他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世俗事总是越理越多的,好比如现在的他奔波於北地,为的却不是让自己活得更久。
余笙为此事请动他的时候,他虽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拒绝,但终究是能生硬沉默的,何以当时不做这般选择
不可否认,其中极为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藉助大秦的力量,以此来让自己找到活得更久的机会。
然而这样做的代价,何尝不是让彼此的因果越发纠缠,难以理清
真麻烦。
顾濯仰起头,望向秋日的清旷天空。
然后他再低下头,目光落在右手握著的那把旧剑上。
这把旧剑有一个为世人所知的极妙名字。
——且慢。
……
……
“师父……”
魏青词恭敬至极地行了一礼,苦涩低声问道:“我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与顾濯不同,哪怕他抬起头望向浓雾深处也无法清楚看到那张苍老的脸颊,落入眼中的唯有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身影,如山似海。
“为什么且慢在那人手中”
王祭的声音不再隨意,淡漠以至高远。
魏青词低头,说道:“是的。”
王祭说道:“想不明白才是对的,因为我现在也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回想起不久前的对话,那些被他刻意忽略过去不提的重要问题。
你为什么忽然来找我
盈虚之死你是怎么想的
为何你把自己的位置放在秦国
难道你对白皇帝没有任何想法吗
这是否代表你已经放下茫茫过去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