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竟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下一刻,裴今歌已经失笑出声,似乎是觉得他的迟疑很是有趣。
她仰天而笑,却还不忘用食指指著顾濯的鼻尖,笑声里並无嘲弄之意,都是畅快与纵情。
哪怕是顾濯也无法否认此时的她笑得极好看,极动人。
没过多久,裴今歌不再笑了。
她十分认真地敛去笑意,神情严肃地看著顾濯,一言不发。
顾濯却更有不自在的感觉。
石屋上一片安静。
夕阳彻底入山,夜色笼罩天地。
簌簌声响,仍然在开的瓣隨风而至,飘落在裴今歌的衣裙上。
她站起身来,提起裙摆,让落如雨般离开,向顾濯行了一礼。
“今天和你聊天很高兴,所以明天我还可以为你做饭。”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过后,裴今歌头也不回,就此离开。
顾濯依旧坐在石屋上。
他仰起头,凝望著夜空里的那轮明月,下意识去想一个问题。
——如果我还能听到你的声音,此时的你又会和我说些什么呢
……
……
天地间存在著无数个问题与答案,人的一生绝大多数时候总是受困其中,不得而出。
顾濯如此。
白皇帝亦如此。
与余笙在冬末告別以后,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孤寂与难过便也在所难免。
然而道心终將在这种痛苦中得以寧静。
在这以后,白皇帝开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是杀死顾濯。
这当然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却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与余笙无关,更不是惺惺相惜之类的无聊理由,而是他有著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那件事具体落在纸面上,是以大秦最高规格去往白帝山的队伍,是在太监首领亲自监察下修筑的崭新阵法,是还在不远后的將来的那场祭祀。
然而就在所有人包括皇后都以为他正在操心此事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离开神都。
天下地上,无人知晓。
就像观主曾经说过的那样,白皇帝在这数十年间不曾离开过一次神都,把自己坐成一尊圣像。
过去的他不愿离开,是因为没必要给予观主这样的人试探机会,不代表他做不到。
如今旧识死尽,新人未至,白皇帝自然拥有著人世间最大的自由。
离开神都后,他去瞭望京。
根据记载,自迁都后白皇帝再也没有踏上过望京的土地,甚至没有再看过这座旧都城。
这些都是真的。
故而当白皇帝与望京重逢时,很难没有感慨。
夏日未至,春雨依旧绵延。
他戴著斗笠,递出提前准备好的路引,在守城士兵的询问中,给出回家两个字作为答案,步入这座旧都城。
望京与白皇帝记忆中几乎没有区別。
——这座都城早已在多年以前便已死去,就连苍老也都有心无力。
白皇帝走在街上,依循著旧日里的记忆,去到长洲书院。
百年间的诸多变故,让这座他记忆中的繁华学府变得无比落寞,门庭极冷。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曾经在这座学府旁听过好些天,以见不得光的方式。
走在瀟瀟暮雨中,与年轻稚嫩的面孔擦肩而过,听著那些关於夏祭即將到来的紧张討论声,白皇帝去到那座小青山前。
雨水洗后,生长在小山上的竹叶更为养眼,是苍翠欲滴。
白皇帝拾阶而上,最终站在一幢二层木楼前。
这幢木楼没有人居住,门窗都已经被贴上封条,甚至加以阵法禁制。
这是顾濯在长洲书院三年间的住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