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认真真地吃完那十余片肉后,楼下厅堂的情绪依旧未冷却,还炙热。
“早在很多年以前,我就在想一件事情。”
裴今歌端起一杯冰茶浅啜,说道:“皇帝陛下是否厌了人间,后来未央宫之变打消了我的这个看法,他依旧有著前无古人的雄心壮志。”
她安静片刻,说道:“但现在陛下却做出这种决定。”
顾濯说道:“是食言。”
裴今歌很不想接这句话,但事实无可否认。
“要乱了。”
她看著顾濯的眼睛,说道:“这个消息比你往世人眼中站还要糟糕。”
未央宫之乱中道门在这百年间积攒的力量,近乎是隨著清净观的败亡而尽数死去,故而后来顾濯千里独行之时才会那般形单影只,未能掀起世人设想中的大乱。
“是要乱了。”
顾濯轻声说道,想著那些很简单的道理,一朝天子一朝臣之类的话。
裴今歌举箸,狠狠地再推了一盘肉下锅里,神情冷漠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决定。”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酒楼大厅一片欢呼声。
南齐的民眾正在热烈庆祝此事,理由很纯粹,这片压在齐国上空百年不散的阴云终於要消失了。
“但这个决定也许是正確的。”
顾濯指著外头,说道:“我想不仅是齐国人会喜欢,秦国境內应该也有很多官吏为此而高兴,这其中的道理你都懂,我就不废话了。”
裴今歌没有说话。
然后顾濯久违地心血来潮,有了倾诉的欲望。
“像你这样特別的人,可以长存世间数百年的人,与国同休的人,终究是屈指可数的极少数。”
“这是你步入羽化后理应明白的事情。”
“你是眾生之一,但你不是眾生,你永远不要试图將自我意志凌驾眾生之上。”
“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当世人喜欢的时候,你最好把自己的那些不喜欢收起来。”
“这是道门长存於世的道理。”
裴今歌静静听著,认真问道:“那你呢”
“我吗”
顾濯哑然失笑,自嘲说道:“如你所见,我在这方面做得並不好。”
裴今歌面无表情说道:“真是无趣至极的一堆话。”
“人世间的所谓老成之谈总是如此。”
顾濯为她倒掉身前那杯茶,换上新酒,感慨说道:“所以让我们一起饮酒吧。”
裴今歌看著他的眼睛,忽然问道:“这是你当年被长辈规劝后做的第一件事吗”
酒楼一片吵闹。
让这雅间更显寧静。
“是的。”
顾濯说完这两个字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美酒如水洒落,微湿衣襟。
裴今歌看著他不见悲伤的面容,终於明白今生的他为何如此释然,眼中从未在乎过天下之大势。
於是饮尽杯中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