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招,如静水深流下的暗涌。
两人皆沉浸其中,殿內只闻棋子清脆的落盘声。
窗外雨声淅沥,仿佛为这场无声的廝杀添了天然註脚。
这一刻,尘世喧囂皆被摒除,唯余棋枰方寸间的风云激盪。
一局终了,穆玄澈的黑子以半目险胜。
一丝自得的笑意终於在他紧抿的唇边化开。
“爱妃今日似乎心不在焉”
他语带调侃,目光却锐利地锁住她。
往日,他可只能甘当她的手下败將啊。
“是皇上棋艺精进,嬪妾望尘莫及。”
邢烟神色平静,手下已利落地將棋子復位,“再来”
第二局廝杀更为胶著。
邢烟的白棋一度如困龙出渊,搅得黑棋阵营大乱。
然而,几番激烈的缠斗后,最终还是穆玄澈的黑子以微弱优势锁定了胜局。
连下两局,穆玄澈眉宇间难掩意气风发。
他这段时日確曾抽空钻研棋谱,却未曾料想进步如此神速。
喜悦之余,他更篤定,这胜利並非源於自身的突飞猛进,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手状態有异。
“爱妃方才心思飘向何处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著探究,试图从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寻出蛛丝马跡。
邢烟指尖捻著一枚白玉棋子,指腹感受著那冰凉的圆润。
片刻后,才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缓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关切。
“回皇上,嬪妾方才听宫人说,云嬪娘娘的头风旧疾又犯了,此刻想必正难受得紧。皇上不如移驾去瞧瞧”
“嬪妾今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待潜心研习几日,棋艺有所精进,再向皇上討教不迟。”
言毕,她已盈盈起身,屈膝行了一个標准的告退礼。
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逐客令,且是將他推向另一个女人的宫殿!
方才棋局带来的轻鬆愉悦瞬间冻结。
穆玄澈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冷峻。
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邢烟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似要將她彻底看穿。
然而,那平静无波的表面下,究竟藏著怎样的心思
越是看不透,那份引而不发的独特魅力,反而如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穆玄澈沉默片刻,终是拂袖转身,声音听不出喜怒。
“也好。那过几日,朕再与爱妃手谈。”
玄色的袍角划过门槛,消失在细密的雨帘之后。
待那抹明黄彻底远去,宝珠才长舒一口气,凑上前来,满脸不解。
“小主!您就算不留皇上,干嘛非要把皇上往云嬪娘娘那儿推呀”
邢烟重新坐回棋枰前,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散落的棋子,指尖划过冰凉的玉石,发出轻微的脆响。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总得让那位主殿里的娘娘觉著,皇上来我这儿是安全的,且我於她是有用的。”
她顿了顿,拈起一枚关键位置的黑子,那是穆玄澈方才奠定胜局的一步。
她凝视著棋子,眼波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声音更低,却带著一种洞悉世事的篤定。
“何况,真正想留的人是赶不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