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尖枪不再炽热,玉兔精的捣药杵沾满尘埃。当他们坠入通天河畔的雾气时,唐僧怀中的紫金钵盂突然发烫,掀开盖子只见绢帛上的朱砂印正自行擦除,露出空白卷面上若隐若现的梵文。那些文字竟似从未来倒写而来,每一笔都带着时光逆流的震颤,细辨之下,竟是《心经》的反文,句尾的 \"揭谛\" 二字,在此刻听来更像一声叹息,仿佛在诉说着逆劫之路的艰难。
\"俺老孙的金箍又重了。\" 悟空甩动神铁,却发现棒头不再生风,熟悉的万斤重量让他想起初得金箍棒时在花果山试棒的清晨。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以为自己能翻天覆地,却不知后来会被压在五行山下,会戴上紧箍咒,会成佛又退佛。棒身上的暗纹其实是当年刻下的齐天大圣印,此刻正随着佛号的消失而渐渐清晰,\"当年从东海抢定海神针,如今怕是要还回去?\" 他忽然瞥见唐僧盯着凡人的双手发怔,袈裟残破处露出的锁骨上,当年被红孩儿三昧火烧出的疤痕正在显现。那道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伤,曾被观音的玉净瓶水治愈,此刻却像要重新经历一遍灼烧之痛,淡红色的疤痕在暮色中如同一朵逆开的莲,象征着他即将重新经历的苦难。
\"圣僧。\" 八大金刚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恭谨,云层裂开处,五枚青铜令箭泛着冷光浮出,箭身分别刻着 \"退佛去圣 毁功灭果 归凡\",每枚令箭上都缠着细细的因果线,连着五圣的法身。唐僧颤抖着接过第一枚 \"退佛\" 令箭,令箭触掌瞬间,额间的白毫印记如星子熄灭,剧痛中他的神识被拽入记忆深海 —— 长安化生寺的晨钟里,少年玄奘跪在佛像前抄写《法华经》,腕间还系着母亲临产前系上的红绳,绳结上的 \"平安\" 二字,比任何佛号都更温暖。那是他最初的信仰,不是对佛法的追求,而是对母亲的思念,对人间温暖的渴望。
白龙马突然屈膝跪下,马首顶着唐僧的掌心,曾经能翻江倒海的龙睛里盈满泪水,那是他作为西海三太子从未流过的泪。鬃毛上最后一片龙鳞坠落,化作通天河的水珠时,他突然发出幼马般的呜咽,曾衔过金辔的嘴角还留着灵山莲蕊的甜腻,此刻却沾满了凡马草料的涩味。他怀念西海的广阔,怀念作为龙的自由,却也明白,逆劫之路,他必须以凡马之躯前行。八戒蹲在岸边扒拉水草,突然叫嚷起来:\"俺的钉耙呢?难不成要学老猪用钉耙耕地?\" 他摸着缩水的肚皮,忽然想起高老庄的麦香,还有翠兰给他缝的粗布衣裳,比这功德圆满的锦襕袈裟舒服百倍。原来,成佛后的圆满,不及人间的粗茶淡饭来得真实。沙僧默默捡起沙滩上褪色的念珠,发现每颗珠子里都封印着流沙河的亡魂,此刻那些亡魂不再哀求超度,而是化作青烟飘向东方,烟柱里竟隐约浮现出他们生前的面容 —— 打鱼的老汉、摆渡的舟子、甚至那个被他误杀的取经人。他忽然明白,超度不是终点,放下执念才是解脱。
\"走罢。\" 悟空突然扛起行李担,金箍棒斜挎在肩上,棒头的铜环发出与当年大闹天宫时相同的清鸣,震得通天河水面泛起涟漪。\"当年从东土往西,见的是妖魔鬼怪;如今从西往东,怕要见些神仙佛陀的真容了。\" 他冲唐僧眨眼,火眼金睛里竟闪过一丝期待,仿佛压在五行山下的五百年,此刻才真正开始倒数。当年被压时的孤独、被紧箍咒折磨的痛苦、成佛时的荣耀,在逆劫的起点,都化作了对未知前路的兴奋,毕竟,能让斗战胜佛感到新鲜的事,已经太久未曾发生。他期待着,在这逆劫之路上,能重新找回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
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汁渗入云海,通天河的水腥味渐渐盖过灵山的檀香,唐僧踩着岸边的细沙,忽然想起路过号山时,红孩儿的火曾把沙子烤成琉璃,如今每粒沙砾上都映着他逐渐模糊的佛影。他摸着腰间重新系上
的通关文,发现上面 \"旃檀功德佛\" 的御笔批注正在消失,墨迹如同被水晕开的画,唯有 \"陈玄奘\" 三个字越来越清晰,那是他在成为圣僧前的名字,是母亲在襁褓中留给他的印记,是他作为凡人的证明。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