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在逼仄的空间里撞出些微回响,最后停在道堂门口。
阿飞扶着徐正义下车,老人的脚步有些发沉,踩在青石板上,像踩在一段被岁月泡得发胀的回忆里。
道堂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着旧木头的味道。
阿飞熟练地沏了茶,青瓷茶杯递到徐正义手里时,还带着些微温热。
他呷了一口,茶水的苦涩漫过舌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墙壁——那里挂着一张用玻璃框仔细裱起来的照片,边角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人影被时光晕染得有些模糊,像隔着一层起了雾的玻璃。
“师傅,这照片……是您常说的师公他们吗?”阿飞轻声问。
这时候徐正义喃喃自语说道
青袍拂过阴阳界,桃木挥开魑魅途。
符纸燃时风自定,铜钱响处鬼皆伏。
义庄月冷存孤胆,古道尘扬见侠骨。
此日红绳依旧在,再无道长笑相呼。
徐正义说完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玻璃表面,仿佛想透过这层冰冷的阻隔,触到四十五年前的温度。
照片里的九叔,也就是林凤娇,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眉眼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正气,站在中间;左边是秋生,那时还年轻,嘴角带着点桀骜的笑,手搭在旁边文才的肩上;文才则是一副憨厚模样,微微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兔子。
而最边上那个怯生生的小孩,就是刚被秋生捡回义庄的自己,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神里满是对陌生环境的惶恐。
那时候他才五岁,日军的铁蹄踏碎了家乡的宁静,爹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成了他这辈子都甩不掉的噩梦。
跟着叔叔一路逃荒,饿了就挖草根啃树皮,冷了就缩在破庙里相互取暖,叔叔最后也没能撑到任家镇,在一个飘着冷雨的夜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若不是秋生那天外出办事,在乱葬岗边发现了快冻僵的他,恐怕他早就成了野狗的口粮。
义庄的日子,是他人生里唯一的暖光。
九叔虽严厉,却总在夜里悄悄往他被窝里塞个温热的窝头;秋生会变着法子逗他笑,教他些粗浅的拳脚功夫防身;
文才师叔笨手笨脚,却总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偷偷塞给他。
他还记得九叔教他画第一道护身符时的情景,老人握着他的小手,笔尖在黄纸上划过,留下朱砂的印记,“正义,学道先学心,心正了,符才有力道。”
可那段日子太短了,像指间的沙。
日军的战火蔓延到任家镇附近时,九叔把他叫到跟前,道袍的袖子上还沾着晨露。
“正义,师公要去做点该做的事。”老人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跟着秋生和文才,好好学道,等我回来。”
他当时抱着九叔的腿哭,说不想让师公走。
九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就带着几个茅山同门走了,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九叔。
后来听说,九叔在战场上用道法对抗日军的炮火,护了不少百姓,可终究是凡人之躯,在一场激战中与敌人同归于尽。
消息传到义庄时,秋生把自己关在房里喝了三天酒,文才师叔蹲在门槛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再后来,秋生接了教他道法的担子,可师公走后,秋生像是丢了魂,练功总也静不下心,道行终究是差了火候;
文才师叔就更不必说,本就资质平平,日子久了,连画符都时常出错。
到了他这一辈,更是成了“半桶水”——对付些偷鸡摸狗的小鬼还行,遇上厉害的恶鬼,只能躲得远远的,全靠师公留下的几张符纸撑场面。
前几年遇到那个鬼娃娃,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镇压,夜里想起九叔当年的威风,只觉得满心羞愧。
抗日战争结束那年,他在任家镇的老槐树下磕了三个头,算是谢了师公和师父的养育之恩,然后背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