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出的、同样沉甸甸的钱袋,一起重重地、不容抗拒地按回夏四爷那双粗糙冰冷、沾满木屑和泥土的手掌里。他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语气却异常坚定,像在寒风中淬过火的铁:“老四!说啥还不还的!一家人,骨头断了还连着筋!你媳妇呢?孩子呢?他们也要活命!拿着!听见没?!”
他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却像两把冰冷的铁钳,牢牢箍住夏四爷的手腕,让他丝毫挣脱不得。
夏四爷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这巨大的力量与话语击溃了最后一道堤防。他紧攥着手里那两团沉甸甸的布包和钱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终于,大颗大颗滚烫浑浊的泪珠,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重重地砸落在他紧握的双手和那承载着救赎与亲情的布包钱袋上。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蹲下身,像座骤然崩塌的山,用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宽阔的肩膀无法遏制地剧烈耸动,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困兽的哀鸣,在骤然死寂下来的小院里凄楚地回荡,一下下撞击着每个人的心扉。
夏二爷看着眼前这悲喜交加、令他心碎又欣慰的一幕,喉头像被滚烫的棉絮死死堵住,眼眶灼热。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柴火烟气和冬日清冽的空气,大步走上前,伸出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手一个,稳稳地扶住蹲在地上痛哭失声的四弟和身体孱弱、摇摇欲坠的三弟,用力将他们拉了起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院中的每一个人——搂着德胜和德麟默默垂泪的三弟媳,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已透出坚毅的弟弟们,最后,落在门槛上一直静静看着、听着、手里无意识地捻着那根褪色旧木簪的母亲脸上。
夏老太太的目光平静如水,深不见底,只在眼底最深处,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石头落入古井般的欣慰涟漪。
夏二爷转向夏三爷,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好了!眼泪流过了,心结解开了,都别难受了!日子得往前看!”
他拍了拍三弟瘦削的肩,目光落在那架刚刚修补好的、沾着新鲜木屑的板车上,“老三,我看你这营生,行!”他手指向县城的方向,“盘山县城里,我那铺子旁边,正好有块巴掌大的小空当,支个摊子,卖点地里刚冒头的新鲜菜蔬,水灵灵的,保准好卖!本钱,二哥给你出!”
他又看向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抽搐的夏四爷,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老四,你也别光指着地里那点嚼谷,看天吃饭。等地里的活计松快了,跟我去铺子里!学学怎么招呼客人,怎么拨算盘珠子,怎么料理买卖!工钱,二哥少不了你的!家里弟妹和孩子,”他看向夏张氏,“让三弟妹多费心照应着点。”
最后,他走到德胜面前,粗糙的大手用力揉了揉少年刺猬般硬扎的短发,那头发茬子扎着手心,传递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好小子!”夏二爷的声音里带着激赏,“有担当!是咱夏家的种!记着,好好帮你三叔三婶儿,好好认字,往后,也得有出息!给咱老夏家争气!”
夏老太太一直静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抹欣慰的涟漪终于缓缓扩大、加深,如同经霜的老菊在秋阳下无声地舒展开坚韧的花瓣。
她慢慢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稳当。她一步步走到院子中央那棵虬枝盘结、饱经沧桑的老槐树下,微微仰起头,浑浊却清明的目光,穿透那些纵横交错的枝桠缝隙,望向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的、清冷高远的天空。初升的下弦月,清辉如练,透过枝桠的罅隙,斑斑驳驳地洒落在她布满沟壑的脸上和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上。
“都好好的,就好。”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像一块温润却沉重的石头,轻轻投入每个人心湖的最深处,漾开一圈圈深沉而悠长的涟漪,久久不息。“树大分杈,人大分家。可你们兄弟几个,都给我记牢了,”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儿子,“根,都在这一处泥里埋着呢。分得再开,也离不了这地下的根!”
日子如同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