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似的小脸,孩子在襁褓里饿得哼哼唧唧。
炕梢的破木箱上,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还有半碗米汤,沾着几粒高粱米。小德昇眼泪汪汪地看着,直咽口水。
夏张氏把碗塞在德昇手里,摸了摸他的头,嘱咐:“喝完把碗拿外屋地去,别打了。”
小德昇抱起碗,大口大口喝起来。
夏张氏抱起小德兴,长长叹了口气。
去年秋收时,日本人还没走,抢了所有粮食。靠着粗糠干菜,勉强过了冬。谁成想,一阵枪响后,城里的膏药旗降了,换上了青天白日旗。
老百姓们站在街道两边瞅着那面蓝白红三色的旗子,有人说“这下该好了”,有人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可新政府的告示贴出来那天,整个盘山县城都炸了锅。
“新政府”的“德政”像冰雹一样砸在刚喘了口气的盘山县城头上。第一把火,烧的就是“税”。
名目繁多得让人窒息:“治安捐”“剿匪捐”“保甲费”“门牌税”……一张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告示,黄纸黑字写着“抗日胜利,国家重建……”,贴满了城门楼子、村口的土墙和南北大庙斑驳的山门。
告示上列的税例,比日本人在时多了一倍还不止。
人头税按老少算,纳粮税按人头收,就连家里养的鸡、院里种的菜,都得折算成铜板上交。税吏带着兵丁挨家挨户催缴,门板拍得震天响。
夏三爷家那二亩薄田,遭战祸摧残后本就没打多少糜子,如今天天被强征,剩下的哪够一家老小嚼用?
夏张氏坐月子想喝口红糖水催催奶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天后晌,税吏又带着两个兵丁来了。领头的姓郭,三角眼,撇着嘴踹开夏三爷家的院门,手里的鞭子往地上一抽:“三哥,欠的税该交了吧?”
夏三爷在村里城外的人缘儿好,这郭税吏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算是脸熟。
为了交差,郭税吏嘴上说得狠,却也不会太为难三爷。可靠着面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三爷咬咬牙,让他们把院里那只正下蛋的老母鸡逮了去。
老母鸡扑腾着翅膀咯咯叫,夏张氏在屋里听见动静,急得要往起爬,被德昇死死拉住,哭着喊娘。
鸡被抓走时,还掉了两根鸡毛在门槛上。夏张氏看着那两根鸡毛,眼泪顺着眼角往枕头上淌,混着炕席的霉味,涩得人心里发堵。
她想起刚嫁过来那年,婆婆夏老太太还在世,秋收后总会蒸一大锅小米饭,拌着红糖给她吃,说“女人家就得补着”。可如今,别说红糖小米,连口热乎的高粱米汤都快喝不上了。
盘山县城城门楼上的青天白日旗,蓝白红三色在风里飘得有气无力,像面洗褪了色的旧布衫。可日子并没跟着旗子变鲜亮,反而像灶膛里快熄的火,一天比一天冷。
城里村外的人们私下里都苦着脸,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这他娘的是刮地三尺啊!青天白日?我看是刮骨吸髓!这样下去,就差立个‘喘气税’了!”
日子像泡在黄连水里又冻成了冰坨子,又苦又硬,让人看不到一丝化开的希望。家家户户愁云惨雾,连狗都夹着尾巴,叫声有气无力。
夏张氏在炕上躺到第十天,终于能下地了。她裹着件打了三层补丁的棉袄,扶着墙走到院门口想晒晒太阳。远处的盘山县城像头卧着的老黄牛,目力所及的北大庙隐约露出一角飞檐,灰扑扑的在薄雾里若隐若现。
“德麟爹,米缸是不是见底了?”夏张氏的声音比棉花还轻,怕惊了孩子,也怕惊了自己。
夏三爷蹲在门槛上,半晌才闷闷地说:“明天我就回北大庙,老住持化缘回来了,菠菜地也该收了。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在这片令人绝望的灰暗里,北大庙那褪了色的朱红围墙和悠扬的晨钟暮鼓,成了夏三爷心中唯一的避风港。
老住持用他那套祖传的、旁人看来玄乎的法子:艾草熏灼特定穴位,熬煮气味古怪的草药汤剂,再配上低沉的梵音诵念,竟真把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