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有些自私地,试图去弥补那个深不见底、名为“德胜”的巨大空洞。
试图用一场新的喜事,去覆盖那场无望的等待和蚀骨的悲伤。
德麟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胸中的那个堡垒似乎松动了一些。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秀云脸颊边散落的几缕碎发拢到耳后,又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
窗外,雪后的世界一片洁白,寂静无声。
他明白,无论这夜晚如何漫长寒冷,阳光终究会刺破云层,照进这小小的窗棂。
新的日子,无论愿不愿意,总要开始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褥子底下那角温热的红绸平安符。
那绸布在他掌心散发着奇异的温热,像德胜哥残留在世间最后的一点体温,又像身边妻子睡梦中平稳而真实的呼吸,带着生命的暖意,微弱却顽强。
就在这万籁俱寂、晨光初现的微妙时刻“砰砰砰!砰砰砰!”
夏家那扇冻得发硬、糊着厚厚窗纸的院门,突然被剧烈地、近乎疯狂地拍响!那声音粗暴地撕裂了雪后清晨脆弱的宁静,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绝望和仓皇。
风雪虽停,寒气却更重,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骨缝里。
拍门声歇斯底里,中间夹杂着一个男人嘶哑变调、几乎不成人声的呼喊,穿透门板和冰冷的空气,直直地撞进德麟的耳朵:
“弟!弟——开门啊!是我!德胜!我……我回来了……弟!”
德麟猛地睁开眼睛。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童秀云匀称的呼吸声。
德麟额角沁出一层冷汗,指尖在被褥上掐出几道褶子。
他侧耳听了半晌,院门外只有积雪簌簌滑落的轻响,方才那撕心裂肺的呼喊,竟像场过于逼真的梦魇。
秀云被他急促的喘息惊动,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晨光里那双眸子还蒙着层睡意,见他脸色煞白,忙坐起身:“咋了?”
德麟喉结滚了滚,把那句“德胜回来了”咽进肚里,只攥住她微凉的手:“你夜里……喊了德胜哥的名字。”
秀云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尽,手指猛地收紧:“我……我说了吗?”她垂着眼看自己的绣花被面,声音细得像蛛丝,“梦里见个模糊影子,嘱咐我要好好对待你,说完了就背对着我往风雪里走,我追着喊德胜哥,他就是不回头。可是,我也不认识叫德胜的人啊!”
隔天,德麟带着童秀云回夏三爷家认门。
吃饭时,德麟没怎么动筷子。夏张氏瞧出他神色不对,把他拉到外屋地的角落里:“新媳妇哪儿不合心意?”
“娘,”德麟咬着牙,终是把昨夜的事和盘托出,“秀云梦着德胜哥了,说得真真儿的。”
夏张氏手里的葫芦瓢“当啷”掉在水缸沿,她愣了半晌,眼角的皱纹突然堆得老高,抬手抹了把脸:“该来的,躲不过。”
她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脸色发红,“德胜这孩子,是揣着心事儿走的。”
吃过饭,夏张氏找出三叠黄纸,用红线捆了,又备了挂小鞭炮。
秀云换了身素净的月白布衫,跟着德麟往后院的地头里走。
雪没到脚踝,踩上去咯吱响。
夏张氏走在前面,背影比往日佝偻些,棉裤上沾着的雪沫子没来得及拍掉。
德胜的坟上荒草萋萋,在土堆前插着根褪色的木牌,被风雪啃得只剩个模糊的“夏”字。
夏张氏蹲下身,用枯树枝扫开积雪,把黄纸摊在石头上,从烟袋锅里磕出火星儿引燃。
火苗舔着纸角往上蹿,卷着灰烬打着旋儿飞。
秀云盯着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个高个子少年总蹲在她家篱笆外,看她在墙根下的暖阳里绣花。临走时塞给她块麦芽糖,粗声粗气地说:“绣一对鸳鸯,你是想给自己当嫁妆吗?”
后来她听说,那是隔了两条垄的张家的外孙,叫德麟。
“德胜啊,”夏张氏的声音混着纸燃的噼啪声,“德麟娶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