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只能是德方!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福分!”
夏二爷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两下,干涩地挤出一声短促的“呵呵”,那笑声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洞悉:“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二房的这份家业,可不就……全是德方的了?”
他顿了顿,像是咽下了一口苦涩的沙砾,“也罢……也罢,总归是流着夏家的血,骨头打断了还连着筋,总比……便宜了外姓人强。”
“哎,对喽!”四爷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像朵晒开的菊花,“二哥,还是你明事理,我就是为咱老夏家的香火考虑!”
夏四爷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如同狐狸般狡黠的光彩,脸上的皱纹都因这得逞的喜悦而舒展开来,“我思前想后,为的不就是咱老夏家的香火不断、门户不倒嘛!”
夏二爷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烟囱,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喃喃道:“可是……老三那边……他会怎么想?德昇刚过来……”
“三哥?您还替他操那份闲心?”夏四爷立刻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夏二爷的耳朵根子,声音压得更低,“当初德胜跑去西塘割苇子,是不是先跑来问的我?我怎么说的?我说那水深苇密,邪性得很!让他不要去!可三哥呢?他稀里马哈就点了头!他但凡上点心,拦一拦,问一问,德胜能淹死在那鬼地方?二哥您今天……至于落到膝下荒凉,要靠过继他的儿子才能有个人摔盆扛幡的地步吗?”
四爷的话带着一种恶毒的蛊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细针,精准地扎向夏二爷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夏二爷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不再言语,沉默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着他,脚步陡然加快,近乎踉跄地向前奔去,踢起的盐碱地碎屑在炽热的空气里徒劳地翻卷、浮沉,如同被命运之手随意拨弄、不知飘向何方的草芥。
过继的文书是在夏二爷那间弥漫着陈旧木头和尘土气息的东屋里草草拟就的。
月色从窗棂探进来,桌上的煤油灯芯跳跃着昏黄的光,将两个佝偻的身影巨大而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皮影戏里上演的无声交易。
笔尖饱蘸浓墨,悬停在泛黄的毛边纸上方。他枯瘦的手腕微微颤抖了一下,墨滴迟迟不肯落下。
夏二爷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那笔尖落下,划出“德方”二字。
墨迹在粗糙的纸页上迅速洇开,形成两个小小的、边缘模糊的晕染,像极了落在宣纸上的、无声的泪痕。
四爷赶紧把纸往旁边挪了挪,怕蹭花了,又吹了吹气,那模样倒像是捧着块稀世的宝贝。
“按个手印吧。”四爷把朱砂盒子推过去。
夏二爷蘸了点红泥,拇指在纸上重重一按。那红印子像个血痂,死死扒在纸上。四爷也赶紧按了手印。
“二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夏四爷拍着胸脯,震得自己咳嗽了两声,“德方这边有我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将那张墨迹未干透的过继文书,仔细折好,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夹袄贴胸的里怀口袋,还下意识地按了按,像是怕它长翅膀飞了。
夏二爷满腹心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夏二奶奶三期刚过,夏二爷就打算好了去关里上货。
天蒙蒙亮,沾着露水的盐碱地寒意侵骨,四爷就等在了铺子门口。他没有敲门,怕惊动了德昇和桂珍。
二爷出了铺门,拎着简单的行囊,不过是几件换洗衣裳,塞进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
夏四爷一路将二爷送往盘山县城新修的火车站,“二哥,你只管去关里奔你的前程,家里一切,兄弟我保管给你照应得妥妥帖帖,水泼不进!”
夏二爷的身影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更加单薄佝偻。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晨雾笼罩下、轮廓模糊的街道,目光复杂难辨,最终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德方……如今是咱俩的儿子了,”他的声音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