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浸得沙哑,“你罩量着办吧。”
说完,夏二爷不再回头,一步一步走向那喷吐着浓重白雾、发出震耳欲聋嘶鸣的绿色铁皮怪物。
“二哥,一路顺风啊……”四爷站在月台上向他的背影挥手。
二爷没应声,只把行囊往肩上一甩。包袱皮搭在褪色的蓝士林布的肩头,边角磨出了线头,像一张咧开的嘴。
他赶着去登车,汽笛声远远传来,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汽笛声再次凄厉地撕裂寒冷的空气,巨大的声浪如同有形的怪物,瞬间将他那瘦小的身影彻底吞噬。
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沉重地响起,载着夏二爷和那些未尽的痛楚与无法言说的妥协,驶向未知的关里。
夏四爷眼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被白烟吞没,才转身往回走。
送走二哥,四爷揣着那张滚烫的文书,脚步轻快地返回盘山县城的铺子。
敲开铺门,夏四爷脸上的热络笑意瞬间收得干干净净,下巴一抬,用烟杆毫不客气地指向桂珍:“还愣着干啥?赶紧收拾收拾你那点零碎,麻溜儿搬走!这地儿,以后姓夏名德方了!”
桂珍抱着那个用惯了的掉了糜子的笤帚,茫然无措地站在院门口,像一株被骤雨打蔫的小草。
她怯生生地望向还没睡醒就被拉起来的德昇,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惶惑:“德昇,怎么回事?我们去哪儿啊?”
德昇看着夏四爷那副不容置疑的嘴脸,又看看桂珍苍白的小脸,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一把拉住桂珍冰凉的手腕,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跟我走!回我家!”
桂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拢共就一个小蓝布包。德昇更是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四爷看他们出了铺门,冷笑了一声。立刻,把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锁,挂在门鼻子上。
“咔哒”那铁链咬合的脆响,连同檐下惊飞的麻雀,统统被德昇和桂珍抛在身后。
夏三爷家,童秀云正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看到德昇拉着桂珍进来,脸上立刻绽开温和的笑意:“哎呀,是桂珍二姐来了?”
“妹子,”桂珍话没说完,眼泪流了下来,“我又没有家了……”
“怕啥?德麟搬到场部宿舍去住了,这屋子空落落的,正好你来跟我作个伴儿!”秀云放下针线,热情地拉着桂珍的手。
桂珍看着童秀云脸上的笑,心里那点慌慢慢落了地。她低着头,眼圈微微泛红,轻轻“嗯”了一声。
“快进屋,炕头还温乎着呢。”夏张氏听见动静,在里屋喊她们。
桂珍被童秀云拉着进了东屋,炕沿温热,驱散了她一路的寒意与心慌。
她把那个仅装着几件旧衣的小蓝布包放在炕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袱皮粗糙的边缘。
那份无处可依的惶恐,在夏张氏温和的声音和童秀云暖融融的笑意里,稍稍褪去。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从包袱最底下,小心翼翼地摸出那块用油纸包着的、已经有些发硬的暗红色糖块。
这是去年春节,夏二奶奶随手塞给她的“甜嘴儿”,她一直舍不得吃,像是攥着一点微弱的念想。
桂珍把红糖包递到正给她倒热水的夏张氏面前,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婶儿……这个,您泡水喝。”
夏张氏看着那块显然珍藏已久的红糖,又看看桂珍低垂的眼帘和洗得发白的袖口,心头一酸。
她没接糖,反而伸手从炕桌上的笸箩里抓了一大把喷香的炒瓜子,不容分说地塞进桂珍冰凉的手里:“傻闺女!跟三婶儿还客套个啥?”
夏张氏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仿佛桂珍本就是这家里的一员,“那破铺子有啥好惦记的?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踏踏实实住下,哪儿也不许去!”
这时,堂屋的门帘被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