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的蓝色小花,绽放在他掌心的纹路里。
“二哥,”秀娥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月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照着画报上的样子描的。好看不?”
她抬起头,眼睛在月色下亮晶晶的,“你到了鞍山要记得想我!”
德昇心头一热,紧紧攥住了那只还带着她体温的蓝钢笔,仿佛握住了某种沉甸甸的承诺和暖意。
“嗯,我记住了!”他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发哽,“你瞅着吧,等我从技校学成回来,咱砖厂就能出好多好多砖,到时候,咱就能盖大房子,咱都住在里面!”
秀娥哽咽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细弱,又欣慰,“二哥,我也会想你的,我等你回家!”
家!这个字眼,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深深地埋进了德昇滚烫的心田。
呜——!凄厉悠长的汽笛声再次划破盐碱地清冷的晨空。
巨大的蒸汽火车头喷吐着浓密的白烟,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缓缓驶离了崭新的小站。
德昇挤在硬座车厢满是汗味和烟味的人群里,费力地将上半身探出敞开的车窗。
冷风刀子般刮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固执地扭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台上那个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蓝点的身影。
德麟穿着那件洗旧的蓝布褂子,一直站在那里,用力地挥舞着手臂。
直到站台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德昇才颓然地收回身子,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窗外,灰白广袤的盐碱地飞速地向后掠去,单调而荒凉。
一根根枕木在车轮下飞速地闪现又消失,德昇下意识地数着:“一、二、三……”仿佛想用这机械的动作,丈量离家的距离,也压下心口翻涌的离愁。
忽然,他目光一凝。轨道旁,几株落尽了叶子的老槐树孤零零地矗立着,黝黑嶙峋的枝桠倔强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就在那光秃秃的枝桠间,竟然还奇迹般地挂着几串早已干枯、颜色深褐的槐花,显然是去年夏天被人遗忘或遗漏的。
它们在凛冽的风中轻轻摇曳,枯瘦而执着,如同一个褪了色的旧梦。
德昇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串干枯的槐花,刹那间与他记忆深处某个鲜活的画面重叠了——也是这样一个炎夏,也是老槐树下,满头白发的夏张氏,和他慢慢的挥手。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欣慰的笑魇,在她的脸上跳跃……
一股强烈的酸涩猝不及防地冲上鼻腔。
德昇慌忙低下头,手指颤抖着,下意识地探向自己贴胸的口袋。
那里,砖厂开具的介绍信被体温焐得温热。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展开。在介绍信的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几朵用蓝钢笔精心描摹的小花静静地绽放着。
线条虽然稚嫩,却一笔一划都充满了笨拙而真挚的心意。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那蓝色的墨迹,冰凉光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奇异地在他心底燃起了一簇温暖的火苗。
车轮撞击铁轨的哐当声单调而执着,载着他奔向陌生的远方。
窗外,盐碱地无垠的灰白与枯寂不断延伸,一如命运展开的未知画卷。
德昇紧紧攥着那张印有蓝花的介绍信,将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
目光穿透玻璃,似乎越过了眼前飞逝的荒凉,望见了北大窑砖厂那日夜不息的烟囱,望见了父亲夏三爷沉默而佝偻的背影,望见了家里温暖的灯火,望见了夏张氏慈和的脸,更望见了哥哥德麟和妹妹秀娥眼中那片澄澈的、充满希冀的蓝天。
他闭上眼睛,掌心紧紧贴着胸口那朵蓝色的印记,仿佛能感觉到它在衣衫之下微弱而坚定地搏动,与车轮碾过铁轨的节奏渐渐重合。
这枚小小的蓝色印记,是他贫瘠青春里开出的第一朵花,带着盐碱地的苦涩和坚韧,也带着对未来的全部想象,扎根在他滚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