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全指望它!那天早上我去喂驴,驴圈空了,地上还有血迹,我顺着血印子找到冯老五家,就看见他院里堆着驴皮,锅里还炖着肉……”
他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去找他理论,他还骂我,说我讹他!我就和三哥去讨说法,他拿了把杀猪刀,要捅三哥!三哥没办法才揍了他几下!那半扇驴肉,还是三哥帮我扛回来的,挂在我家房梁上,现在还有呢!陈组长要是不信,我这就回家取来!”
“你!你血口喷人!”冯大瘸子急了,“腾”地站起来,拐棍都差点掉地上,“陈组长,别听他胡说!那驴是我自己买的,是他眼红,想讹我的驴肉!夏老三是帮凶,他们哥俩儿合起伙来欺负我这残疾人!”
“冯有才!”陈组长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提高,桌上的水杯都震了震,“你坐下!让你说话了吗?”
冯大瘸子被吓得一哆嗦,悻悻地坐下,嘴里还嘟囔着“就是他们讹我”,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哼哼。
陈组长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先落在三爷脸上。三爷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坦坦荡荡,像冬日里的阳光,亮得让人心里敞亮。
他又看向夏四爷,夏四爷虽然还在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眼泪掉下来,砸在怀里的簸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是委屈,也是愤怒。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冯大瘸子身上,冯大瘸子把头埋得低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棍上的裂纹,脸色白得像纸。
那个拿本本的年轻人一直没说话,此刻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沙沙的写字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陈组长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然后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冯大瘸子:“冯有才同志,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会详细调查核实。我们会找张百贵同志核实受伤的经过,找村里的老邻居核实你腿伤的时间,找见过驴皮和驴肉的群众核实情况。但我必须提醒你,实事求是是组织的原则,诬告陷害同志,是要承担责任的!情节严重的,要按政策处理!”
冯大瘸子的身子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膝盖,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半个有力的音节,只剩那根油亮的枣木拐棍,在地上微微颤抖,“笃笃”轻响,像是在替他认错,又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心虚。
陈组长站起身,走到夏三爷面前,伸出手:“老夏三叔,谢谢你配合工作。你放心,组织不会让老实人受委屈。张百贵同志遇袭的事,我们会尽快查清,给村里一个交代。”
三爷握住他的手,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暖和有力:“陈组长,我信组织。咱庄稼人没啥念想,就盼着个理儿,理儿正了,日子才能过得踏实。”
从大队部出来,雪彻底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夏四爷跟在三爷身后,脚步轻快了不少,刚才的紧张和害怕全没了,嘴里念叨着:“三哥,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咋办。”
三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别怕。邪不压正,理儿在咱们这儿,就不怕他歪搅。”
阳光照在三爷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洁白的雪地上,稳稳当当。
远处的村庄里,炊烟袅袅升起,和雪雾混在一起,暖融融的。
冯大瘸子拄着拐棍,孤零零地走在后面,身影在雪地里缩成一团,越来越小。
德兴在村口等着,看见三爷的身影,眼睛一亮,赶紧迎上来:“爹,咋样了?”
三爷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没事了。理儿这东西,你站住了,它就倒不了。”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整个村庄。
寒风还在吹,但每个人心里都亮堂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这寒夜里,总有人为了理儿站着,像棵老松树,在风雪里稳稳地扎着根,护着这一方土地的公道和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