铧,手里拿着把錾子,一下下敲着生锈的地方。
听见声儿他抬起头,脸上沾着些铁屑,看见桂珍,他把錾子在鞋底磕了磕,黑灰簌簌落在地上,嘴角却扯出个笑:“我就说这丫头命硬,这么冷的天,背着孩子跑这么老远。”他的声音有点哑,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劲儿。
德昇和德兴都参军到部队里了,东屋就剩了夏三爷老两口子。
夏张氏托着红利,帮桂珍解开包袱皮的系扣,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下来,睡到炕上。
红利还没醒,大概是做了什么梦,不安分地蹬起腿来,小手在半空里乱抓,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
夏张氏赶紧洗了把热毛巾,给桂珍擦脸,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你瞧这孩子的眉眼,跟你爹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招风耳,这塌鼻梁,都是好福相,将来准有大出息。”
桂珍听着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啪嗒”掉在衣襟上,洇出个深色的圆斑。
她这些天憋了太多委屈,男人的冷言冷语,赶路的辛苦,对未来的惶恐,此刻在这熟悉的热炕上,在三婶儿温暖的念叨里,终于忍不住决了堤。
她赶紧别过脸,怕被三爷看见,可肩膀还是控制不住地抖。
“哭吧哭吧,”夏三爷在一旁叹口气,重新拿起了錾子,“到了这儿就到家了,都不是外人,有啥委屈都哭出来。”
他划了根火柴,火光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亮了亮,“往后就在这儿住下,有三叔三婶儿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娘俩。”
小红利打了个激灵,醒了,瘪了瘪嘴,要哭。
夏张氏把孩子抱起来,用脸颊贴了贴小家伙的额头,转身往灶间去:“我给你们煮点热粥,锅里还温着窝窝头,垫垫肚子。”
桂珍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继续修犁铧的三爷,心里那团冻了许久的冰,好像慢慢开始化了。
炕是真的热乎,暖意从身下一点点往上窜,驱散了一路的寒气。红利在夏张氏怀里不哭不闹的,小脑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忽然咧嘴笑了,露出长满碎牙的牙床。
夏张氏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你瞧这孩子,知道到了好地方。小红利真聪明,真招人儿稀罕。”
桂珍伸手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头发,指尖触到那小小的温热的耳朵,心里忽然踏实了。
窗外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灰尘在光里慢慢飘。
她知道,往后的路或许还难走,但至少此刻,她有了个能落脚的地方,有了愿意给她暖炕、给她热粥的人。
夏三爷修好了犁铧,把工具往墙角一放,对桂珍说:“过会儿让你三婶儿把北炕给你收拾出来,德昇和德兴都上部队了,有了小利,省的你三婶儿想他们。家里的活儿你别操心,先把孩子带好。”
又嘱咐了句:“放心吧,闺女,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踏踏实实的住下。”
桂珍点点头,喉咙里像堵着什么,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眨了眨眼,把又要涌上来的眼泪憋回去。
外屋地飘进来粥香,混着柴火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屋子。
夏张氏端着粥进来,碗里还卧了个鸡蛋,黄澄澄的浮在粥面上。“快趁热吃,”她把碗递过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带孩子。”
桂珍接过碗,指尖触到瓷碗的温热,忽然觉得,这寒冬一样的生活之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只要心里有了暖处,再冷的风雪,总能熬过去。
夏张氏回头冲桂珍努努嘴:“丫头,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红利这孩子,有我们一口干的,绝不叫他喝稀的。”
夜里,三爷家的土炕暖烘烘,桂珍躺在炕上,孩子偎在臂弯,呼吸均匀。夏张氏守在她身边,就着灯亮补袜子,针脚密密的。
“三婶儿,我爹走了,铺子也都给四叔和德方他们了,他们也不用担心我会和德方争家产了,我不用再受王老三的气了吧?”
桂珍说着,眼泪又涌出来,说不委屈是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