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教他认字。
“嘘,小点儿声......”四爷急得摆手,双手赶紧捂住书摞,眼睛警惕地瞟向窗外。
暮色已经浓了,窗纸上能看到外面树影的轮廓,风一吹就摇摇晃晃的。
“隔墙有耳!”他压低声音,嘴唇几乎贴在三爷耳边。
夏三爷这才回过神,赶紧闭紧嘴,点了点头。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搁哪儿来的?”他凑近了些,目光贪婪地扫过书脊上的字。《昭明文选》《鸡肋编》《论语正义》......都是二哥最宝贝的书。
“地窖!都是二哥留下来的......”夏四爷的嘴角浮上一抹浅浅的笑意,眼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酸涩,“我前几天收拾后院蒜苗印子的地窖,窖底儿的空缸里有个樟木箱,这些都在里头呢。这要是搁过去,可值老钱了。”
他没说的是,为了藏这些书,他趁着夜色加深地窖,挖了三宿,手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可依然觉得不稳妥。
“城里都疯啦!挖地三尺的破四旧,找旧书画,老物件,都毁啦!败家玩意儿啊!”四爷想起来又恨又怕,还在心有余悸。
窗外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两人的心尖上。
夏四爷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激灵一下转身去关窗,木窗框有些变形,他用了点力气才推上,“咔嗒”一声,木栓落锁的瞬间,他瞥见隔壁院子里晃过一盏马灯。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人影正踮着脚往这边探头探脑。
四爷的心猛地一沉,那人影在墙外停了片刻,似乎没看到什么,又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四爷回头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最上面的书页。
“三哥,前儿个西街老李家被抄出半本《康熙字典》,”他抓住夏三爷的手腕,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被红卫兵扭着送去城里的武装部,批斗了一宿......听说回来时,嗓子都喊哑了。”他的指尖冰凉,捏得三爷的手腕有些发疼。
夏三爷的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指尖摩挲着书页上二哥的批注。那是一段蝇头小楷,写着“民生多艰,斯文不灭”,字迹力透纸背。
他忽然一咬牙,掀开身边的被垛,小心地把书往里面塞:“城外不像城里那么严,回头我找个稳妥的地方。这些书,烧了可惜了的。”
他塞书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放什么易碎的珍宝。
“后院老槐树下有个树洞,是我和二哥早年挖的,”三爷低声说,“洞口被荆棘挡着,没人会去。等我腿好点,就挪到那儿去。”
如水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上来,透过窗纸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窗纸上的树影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像无数只手在舞动,看得人心里发慌。
夏三爷盯着包书的旧报纸,报纸上印着“破四旧,立四新”的黑体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忽然,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了上来。那是三十多年前,他还只有十多岁,跟着韩家姐夫去坨子里油坊的私塾念书。
油坊的阁楼又矮又小,头顶就是装着菜籽油的大缸,空气里总飘着股油香。他们就挤在阁楼的角落里,就着一盏油灯偷看《三国演义》。
姐夫比他大几岁,父亲是个读过书的秀才,在坨子里开了油坊。
韩家姐夫就在自家的油坊帮工。他总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像是藏着星星。
有一次,油坊的榨油缸突然响起来,震得油灯晃了晃,一滴滚烫的油星子溅到书页上,“滋啦”一声烧出个满月形的窟窿。
韩家姐夫当时心疼得直跺脚,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用毛笔写了“月痕”两个小字。那本书后来被姐夫带走了,听说他去参加革命时,还一直带在身边,直到为了革命牺牲。
如今,这一摞子的“黄金”,却成了扎在心里的刺,见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