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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营区彻底沉入寂静。窗外的西北风尖锐的呼啸着,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室内弥漫。
德昇裹紧了新被子,暖意融融,从皮肤一直熨帖到心底。母亲的叮咛、李婶的温暖、老首长期许的目光……一幕幕在脑海中交织。
他忽然间,对母亲常说的那句“学本事”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从来不止是握紧钢笔、写好报告、踢好正步的手上功夫。更是学会感受他人给予的阳光般的暖意,并将这份暖意悄然珍藏于心,再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悄悄地还给这需要温度的世界。这,或许才是真正需要穷尽一生去学习的“本事”。
时光在内蒙古军营的号角声中悄然流转,转眼已是隆冬。
年关将近,营区内外都染上了节日的色彩,却也迎来了最凛冽的时节。
腊月二十九,内蒙古的风裹挟着细密坚硬的雪粒,如同无数根被冻硬的马鬃,狂暴地抽打在脸上,生疼。
德昇穿着厚重的棉军大衣,戴着护耳棉帽,在营区大门口站岗。帽檐和眉毛上很快结了一层白霜,远远看去,像一个雪人。
鲜艳的红纸在灰白的风雪背景中格外醒目。墨色淋漓的大字“保家卫国”,笔力遒劲,透着军人的刚毅。
德昇想起了大哥最近的家书:
“……弟,家中一切尚安,勿念。唯你嫂子近来孕吐甚剧,总念叨着你上次捎回来的那包野酸枣,说是含一颗在嘴里,那酸劲儿能压下去些翻腾的反胃……”
“德昇!德昇!”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雪传来。
只见战友大梁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他的脸上带着兴奋:“快换岗了!邵主任特意交代了,让咱俩下了岗直接去他家吃年夜饭!嘿,看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神神秘秘地掏出个油纸包,浓郁的酱肉味弥漫开来。
德昇拍了拍自己的军装口袋,那里除了那封被焐热的家书,还有半块用锡纸包着的压缩饼干,硬邦邦的像块石头。那是上次野外拉练时配发的应急干粮,他一直没舍得吃,想着或许哪天能派上用场。
大梁看他这副样子,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你啊你,就是个死心眼儿!大过年的,去首长家吃饭,空着手像话吗?礼多人不怪!再说了……”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去年张干事提干前,不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德昇凌厉的眼刀截断了:“胡说什么!邵主任是那样的人吗?!”
大梁被他噎得一愣,悻悻地把酱牛肉重新包好塞回怀里,嘟囔着:“得得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去拉倒……反正邵主任叫的是咱俩。”
他裹紧棉袄,往家属区的方向走去。德昇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风雪扑在脸上,心里却翻腾着对家、对嫂子、对那包酸枣的深深牵挂。
推开邵主任家那扇熟悉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韭菜鸡蛋馅料清香、蒸腾水汽和炉火温暖的强大气流扑面而来。
屋里炉火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火光映得四壁都泛着暖融融的橘黄色调。
李婶儿正系着那条熟悉的蓝布围裙,在面板前忙碌着。她熟练地抓起一把雪白的面粉,均匀地撒在揉好的面团和案板上。旁边一个粗瓷大盆里,发好的面团散发出诱人的面香。
“哎哟,快进来快进来!瞧瞧这脸冻的,手都成胡萝卜了吧?”李婶儿一看到他们,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她一把拉住德昇冻得有些发木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往炉子边带,“快烤烤!炉子烧得旺着呢!”炉膛里的煤块烧得正红,辐射出灼人的热力。
大梁是个机灵人,放下帽子,搓了搓手就凑到案板前:“婶儿,我来帮您切菜!”说着就拿起菜刀,熟练地切起李婶儿准备好的白菜丝。
又转头去灶台边,帮着往灶膛里添柴看火,动作麻利得很。
德昇站在炉边,暖意包裹着身体,僵硬的手指渐渐恢复知觉,但看着小梁忙碌的身影,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