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后的死寂,“有些故事,注定……要埋在风里。”
接兵的闷罐车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轰隆作响,单调而有力。
车轮碾过铁轨的接缝,发出“哐当——哐当——”的节奏,像是永不停歇的、沉重的时间脚步。
车厢内摆满了铺了草席的休息区,中央是一个简陋的煤炭火炉。随着缓缓启动,踏上了向北的旅程。
夏德昇紧挨着车窗坐着,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
窗外,暮春的原野在飞速倒退。新绿点缀的农田、灰扑扑的村庄、远处蜿蜒的河流……
他的思绪被东交民巷37号塞的满满的。
那扇虚掩的铁门、那满屋飘飞的纸屑幽灵、那布满裂痕的相框、那半张被划烂了军功章的照片、还有赵助理那句沙哑如泣的“把自己也润色干净了”。
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军人,那个被卷宗淹没的疲惫中年,那个最终消失在满屋狼藉中的身影……
老周的形象在他脑中反复重叠、破碎、再重组。
那些被撕碎的纸屑,不仅仅是纸张,它们是被强行抹去的思想,被粗暴否定的过往,是一个知识分子在时代巨轮碾压下,被迫进行的自我凌迟。
那破碎的相框,不仅仅是一个物件的损毁,它象征着一段光荣历史被强行打上屈辱的印记,一种理想主义在现实重压下的彻底碎裂。
而被划烂的军功章,更是触目惊心,那是对个体尊严最彻底的践踏,对个人价值最冷酷的否定。
所谓的“润色”,竟是这样一种血淋淋的自我剥离与毁灭。
夏德昇感到一种深切的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比乌兰浩特倒春寒的寒风更刺骨。
他忽然无比清晰地理解了赵助理带他出来的“苦心”。
这不仅仅是一次接兵的任务,这是一次直面时代洪流真实面目的残酷见习。
他看到了在宏大的口号和激昂的浪潮之下,个体命运的脆弱与无常,看到了那些被轻易碾碎的理想、学识和尊严。
那些泛黄的卷宗、破碎的相框、满地的纸屑,哪里是什么寻常物件?它们分明是时代浪潮疯狂拍打下,被反复涂改、撕碎、最终试图彻底抹去的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注脚!
而他们自己呢?赵助理,他,还有那些懵懂的新兵,甚至包括这列车上所有沉默的旅人……
他们这些历史的见证者或参与者,在时代的宏大叙事面前,又何尝不是一张巨大历史稿纸上,等待着被重新书写、被再次“润色”的字句?
命运如风中之烛,飘摇不定。
今日的见证者,也许明日就成了被涂抹的对象。
他不知道老周去了哪里。
是被带走了?还是自己选择了消失?是去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是坠入了更深的黑暗?
这个谜团,如同车窗外一闪而过、旋即被抛在无尽黑暗中的模糊风景,注定无法看清,无法追寻。
它只能沉甸甸地留在记忆的最深处,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解开、却又永远无法忘却的冰冷悬念。
伴随着列车的轰鸣,夏德昇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个人的悲欢离合,在历史的狂澜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如同那风中飘散的纸屑,最终归于沉寂,只留下铁轨单调的“哐当”声,碾过大地,也碾过年轻的心。
他望向窗外飞速流逝的、沉入黑暗的大地,仿佛看到了无数个“老周”的影子,在时代的稿纸上,被橡皮粗暴地擦去,只留下一片刺眼的空白,和橡皮屑般随风而逝的叹息。
回到营部,德昇又回到了统计员的岗位上。但是他再也不是那个简单而执拗的德昇了。
东交民巷的一切都在他的记忆里烙上了印记。让他有种暴风雨前的恐惧和紧张,又有些兴奋。
他默默的告诉自己,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一趟看似平静而平常的接兵之旅。让德昇睁开了看世界的眼睛。
那世界不似从前的任何经历,他越来越觉察到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