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他,虽然日子清苦,德昇心里是踏实放心的。
只是看着他微跛的腿,德昇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荣耀再多,却也无法抚平身体的伤痛。
德昇把年礼放在锅台上。
三人进了屋,围坐在方桌旁。桂珍冲了一茶缸热气腾腾的麦乳精,老吴热情地推到德昇面前。
德昇注意到,桂珍的目光在老吴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那只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动作显得不那么灵活。但桂珍的眼神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深沉的、饱经风霜后的平静和不易察觉的怜惜。
这眼神让德昇心头一震,那是生活重压下,依然选择相濡以沫的坚韧。
“家里…都还好?”德昇捧着茶缸暖手,低声问。
“好,都好。”桂珍点点头,麻利地把缝纫机上的活儿收尾,“红利一大早就跟邻居孩子疯跑出去玩了,不到饭点不着家。”她顿了顿,声音更重了些。
老吴在一旁憨厚地笑着,“你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快而清脆的脚步声,像小鹿踏过林间冻土。紧接着,一个梳着乌黑油亮长辫子的姑娘探进头来。
她穿着件半旧的蓝色列宁服式棉大衣,领口围着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白围巾,衬得小脸格外白皙。
冬日上午清冷的阳光,恰好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她年轻饱满的脸颊上跳跃着细碎的光影。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宛如雪后初晴、被阳光洗过的湛蓝天空,瞬间照亮了这间有些昏暗的屋子。
“桂珍姐!”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朝气。她扬了扬手里一个银亮的铝制饭盒,“我妈刚蒸好的菜包子,萝卜粉条馅儿的,还热乎着呢!让我赶紧给你们送来尝尝鲜!”
德昇的心,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剧烈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寂静的靶场里听到了一声意外的枪响,节奏骤然乱了。
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定定地落在姑娘脸上。
这张脸……这张脸!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记忆的迷雾。
“哎哟,谢谢四姑!总是惦记着!”桂珍连忙起身接过饭盒,脸上绽开笑容,转头对德昇介绍,“德昇,这是隔壁四姑家的二丫头,俊英!你忘了?你小学同学刘月英的亲妹子啊!月英现在跟我一个车间,都在制绳厂的绕绳组干活呢!俊英在县里工农兵商店上班,卖像章那个柜台,可出息了!”桂珍的语气里带着由衷的喜爱和夸赞。
“俊英……”德昇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有些干涩。
这个名字,连同那个模糊的影像,瞬间唤醒了更久远的记忆碎片。
崎岖的乡村小路上,放学归家的队伍拖得老长。
梳着两条粗黑辫子、走路风风火火的刘月英总是甩着辫子冲在最前面,像个骄傲的小母鸡。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总跟着一个瘦瘦小小、扎着两根细黄辫子的小丫头。
她不像别的孩子追逐打闹,而是边走边低着头,专注地搜寻着路边的枯枝、干草,小手麻利地捡拾起来,抱在怀里。
月英嫌她磨蹭,从不回头等她。那小丫头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倔强地跟着姐姐的脚步。
等走到村口时,她小小的背上,往往已经压着一大捆比她个头还高的、干透了的柴禾,像一只辛勤而沉默的小蚂蚁。
那时候,德昇还是少年,看着那个小小的、背负着重量的身影,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揪紧。
他想过跑过去帮她分担一些,或者至少跟她说句话。
可每次鼓足勇气,脚步刚迈出去,对上她偶尔抬头时那怯生生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神,所有的勇气就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少年人青涩的羞赧和手足无措。只能目送着她小小的身影,背着那座“小山”,一步一步挪进自家低矮的院门。
后来,德昇也学着她的样子,拾柴禾。放学回家一路拾的柴禾,够夏张氏烧一天的。
此刻,时光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