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了攥刘庆云的手,他的手很粗糙,却很暖和,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照进了她心里那片冰冷的地方。
刘庆云把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递给她,打开一看,里面是支银簪子,簪头刻着朵小小的梅花。
“我没啥好东西,这个……你戴着。”庆云的脸比她还红。
张义芝摸着银簪子,眼泪“唰”地下来了。在山东那三年,她连块像样的布料都没有,更别说银首饰了。她哽咽着说:“谢谢你,庆云。”
“既然咱俩走到一起了,我就给你讲讲我的事儿……”刘庆云长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风风雨雨的从前。
刘庆云的祖籍在霸县刘家堡子,八岁上就没了娘,十岁的时候,爹也死于瘟疫,他寄养到叔叔的家里,家里的房子和几亩薄田也就归了叔叔家。
叔叔是亲的,可是不当家,当家的是后婶子。
他从到家那天起,就扛着锄头跟着他们家的长工下地干活了。
刚满十五岁那年,叔叔也走了,后婶子把田租了出去。刘庆云只得离开了那里,去到李家堡的李万山家做长工,吃住在主家,一干就是三年。
李万山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地主,人送外号“李扒皮”,对长工向来苛刻。
天不亮就得下地,天黑透了才能回柴房,顿顿都是掺着沙子的杂粮饭。
庆云能熬到现在,全靠爹娘临终前的话:“做人要有骨气,就算穷死,也不能拿不该拿的东西,做对不起良心的事。”
光绪二十六年的秋天,风比往年冷得早。刚过白露,李家堡的田埂就落满了枯黄的杨树叶,踩上去沙沙响,像谁在暗处叹气。
刘庆云挑着两只装满谷子的箩筐,从打谷场回到东家的院子,粗布短褂的后背上洇出一大片汗湿的印子,风一吹就贴在脊骨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下午的秋阳正好,庆云在院子里晒苞谷。
金黄的谷子摊在竹席上,他拿着木耙一遍遍翻晒,额头上的汗珠子滚下来,砸在谷粒上,瞬间就没了影。
院东头的绣楼突然传来一阵轻咳,他抬头瞥了一眼,就看见秋月姑娘趴在窗台上,正望着他。
庆云人长得好,浓眉大眼,身量又高,干活时脊梁挺得笔直,不像别的长工总佝偻着身子。
他不光有力气,还识得几个字。那是小时候邻村的老秀才看他可怜,教了他半年。
秋月是李扒皮的独女,打小就有肺痨,常年待在绣楼里,少见外人。
庆云见过她几次,都是远远的。
姑娘生得白净,皮肤像刚剥壳的鸡蛋,梳着两条油亮的大辫子,垂到腰际,发梢还系着浅粉色的绒线。
秋月的手里捏着块天青色的绣花帕子,指尖轻轻捻着帕角,咳嗽时肩膀微微发抖,脸色白得像张宣纸,只有嘴唇还透着点浅红。
庆云赶紧低下头,继续翻谷子。他知道自己和秋月隔着云泥之别,多看一眼都是僭越。
可不知怎么,那道目光总落在他身上,像温水似的,烫得他后背发紧。
过了半晌,绣楼那边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庆云抬头,就看见那方天青色的帕子从楼上飘下来,打着旋儿,正好落在他脚边。他愣了愣,弯腰捡起来,指尖刚碰到软缎,就觉得一阵细腻的凉。
帕子上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红喙白羽,连水波的纹路都绣得清清楚楚,针脚密得能数出每一寸的线,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这……”庆云的手粗得像老树皮,常年握锄头磨出的茧子蹭过软缎,只觉得粘手。
他抬头往绣楼望,正好对上秋月的眼睛。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像熟透的桃子,慌忙往后缩了缩,躲到窗棂后面,只露出半只垂着的辫子。
庆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帕子放在旁边的石磨上,捋了捋衣角,低着头匆匆往柴房走。
路过的长工老张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石磨上的帕子,嘴角撇了撇,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暧昧,庆云看得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