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只有几间土坯房蹲在荒地里,烟囱里冒出的青烟没等飘高,就被北风扯成了碎絮。
“欢迎同学们!”一个裹着蓝头巾的妇女,笑着迎上来,手里端着个破了口的搪瓷缸,热气裹着玉米糊糊的香飘过来。
她是大队书记家的媳妇刘春玲,嗓门亮得像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快跟俺走,炕都烧暖了,别冻着咱城里来的闺女。”
大家跟着刘春玲往村里走,灰土一踩上去,腾起一层灰雾,没到脚踝。
小军是汗脚穿的是小季穿不下的解放鞋,捂了这么长时间,鞋壳子里面很快就湿了,一走一打滑。
刘春玲看出来了,故意放慢了脚步,和她搭话,“同学贵姓啊?”
“刘军,”小军没出过远门,羞怯怯的答话。
“太巧了,我也姓刘,咱是一家子!”刘春玲大嗓门,爽快的笑了起来。
小军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那脸色比哭还难看。
到了刘春玲家,土炕占了半间屋,炕桌上摆着一碟咸菜、两个贴饼子。
刘春玲把搪瓷缸递过来:“快喝口热的,路上肯定没吃好。”
“是滴水未尽,啥也没吃好吗?”小军心里说,早就饿的潜心贴后背了。她捧着缸子,玉米糊糊的热气熏得眼睛发潮。
这是她离开家后,喝到的第一口热乎东西。
“大妹子,咱这还没有青年点,你就暂时住我家里,我家没别人,你姐夫是咱大荒大队的书记。”刘春玲说着,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
小军点点头,有些茫茫然,“都行,挺好的。”她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从小到大都在母亲身边,上面的哥哥姐姐哪有什么事能轮到她做主?
第二天鸡叫头遍,小军就被刘春玲叫了起来。
她揉着发红的眼睛穿好衣服,刚掀开门帘就愣了:院子里的水缸满满的,屋檐下的蒿草能有半尺长,风刮得院门上的破布帘哗哗响。
“今天跟俺去拾粪,咱生产队里的地要施肥,这活儿虽糙,却是正经的农活,也是最轻巧的活儿了。”刘春玲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递给她一副小粪筐,还有个磨得发亮的粪叉。
小军跟着一群婶子大娘往大地里走,解放鞋的鞋底踩在硬怆怆的盐碱地,脚下咯吱响。
她学着大家的样子,看见粪就用粪叉叉进筐里。管它牛粪马粪还是驴粪,反是她也分不清楚。可没一会儿,她的手就酸得不听使唤。粪叉好几次滑落在地上,裤脚和袖子也沾了泥。
刘春玲看见了,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她:“俺这手套旧是旧,好用,你戴着。”
那手套里还带着刘春玲的体温,小军攥着它,突然就不觉得风那么冷了。
拾粪的活儿一干就是三个月。冬天已悄悄降临,大荒沟淹没在茫茫的白雪之中。
小军的手背还是冻出了冻疮,红肿的皮肤上裂着小口子,一沾热水就钻心地疼。
刘春玲看在眼里,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就把小军拉到油灯下,从柜子里翻出个小瓷瓶,倒出些黄澄澄的猪油:“这是俺攒的,抹在冻疮上,比啥药膏都管用。”
油灯的光昏黄柔和,映着刘春玲眼角的细纹,小军突然想起妈妈给她涂护手霜的样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没过多久,队里开始刨冻粪。盐碱地冻得像铁块,一镐下去只能留下个白印子,震得胳膊发麻。
小军跟在刘春玲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把镐头抡圆了往下砸,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一碰到冻得通红的耳朵就凉得刺骨。
“歇会儿吧,别硬撑。”刘春玲递过来一块烤红薯,“你这年纪,在城里还在学校念课文呢,到这儿来遭这份罪,委屈你了。”
小军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热气顺着喉咙往下滑,她摇了摇头:“不委屈,俺也能为生产队里干活了。”
日子一天天过,小军渐渐适应了大荒沟的生活。
她学会了用井里的凉水洗脸,学会了把贴饼子烤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