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火车时正是春运,车厢里挤得转不开身。德昇把装着奶粉罐的挎包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挤坏了。
火车晃悠着往前走,窗外的景色从军营的绿色变成了田野的枯黄,德昇靠着窗户打盹,梦里都是明玥的笑脸,软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
到家时是积雪开始融化的午后,盘山站的人熙熙攘攘,屋檐挂着的冰碴子往下滴水。
德昇拎着行囊,背着挎包,往张义芝家走。
远远看见磷肥厂的大门开着,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地出来。
刘月英也在人群里面,穿着蓝色的工装,头上带着蓝色的工人帽,两只齐肩的麻花辫,齐刷刷的。手里拎着个网兜,装着几只苹果。
德昇刚要喊她,就看见月英突然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南大街走。
他觉得奇怪,跟上去几步,才看见月英身后跟着个女人。破棉袄上沾着泥污,领口的棉花都露出来了,头发结成一团团的,像枯草似的,手里攥着块褪色的红布,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月英的脚步越来越快,网兜晃得厉害,里面的苹果都快掉出来了。
可那女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个影子似的。
德昇心里一紧,刚要上前,就看见月英突然转过身。她大概是实在忍不了了,脸涨得通红。
可她看清那女人的脸时,脸色瞬间白了,嘴唇都在抖。
是吴玉华。
德昇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吴玉华和月英是好姐妹,俩人一起在磷肥厂上班,下班后还一起织毛衣。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吴玉华突然就疯了,先是砸自家的东西,后来又跑到月英家砸窗户玻璃,半夜在门口哭,吓得张义芝觉都不敢睡。
没办法,俊英嫁给德昇后,张义芝才带着月英和小军搬到铁道边的房子,没想到,她还是找来了。
吴玉华看见月英回头,眼睛突然亮了,攥着红布的手紧了紧,嘴里的念叨声也大了点:“给我孩子的……给我……”她的指甲又黑又长,像是很久没剪了,伸出来要抓月英的网兜。
月英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往铁道边的胡同里跑,声音都变调了:“妈!妈!”
德昇赶紧跟上去,心里又急又气。这吴玉华,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闹。
张义芝正在院子里拾掇柴禾,手里的斧头还没放下,听见月英的喊声,赶紧扔了斧头迎出来。
看见吴玉华的瞬间,张义芝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张开胳膊拦住院门口,脊背绷得笔直。
可德昇能看见她的手在抖:“吴玉华你干啥!这不是你家,快回去!”
寒风掀起她的蓝布围裙,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棉裤,裤脚还沾着柴禾屑。
吴玉华根本不听,突然发力推开张义芝。
张义芝的年纪大了,哪禁得住她这么推,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在柴堆上。
吴玉华像阵风似的冲进院子,嘴里喊着:“我的孩子……我听见她哭了……”她的破棉袄袖口扫过晾在绳子上的尿布,那些花花绿绿的碎布晃得厉害,有的还掉在了地上,沾了泥。
堂屋的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的锅台边冒着热气。
俊英正在里屋给明玥换衣服,孩子光着屁股蹬着腿,小脸蛋红扑扑的,咯咯地笑,手里还抓着个布老虎。
突然“哐当”一声,房门被吴玉华撞开,她站在门口,头发散乱地遮住脸,只露出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炕上的明玥:“我的孩子……”
俊英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赶紧把明玥抱起来护在怀里,往炕里面退,后背都贴到墙了。
小军正好在屋里给明玥叠衣服,看见吴玉华,吓得浑身发抖,手忙脚乱地抓起炕边的剪刀,指着门口:“你别过来!”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剪刀尖也跟着颤,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吴玉华不管不顾地往炕上扑,俊英抱着明玥往旁边一躲,她扑空了,膝盖重重磕在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