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走了十年,终于回来了。
屋里的炕桌早就摆好了,是杨实木的,桌面被擦得发亮,能映出人影。
童秀云把菜盆放在桌上,盆是粗瓷的,白底蓝花,她揭开盖子,金黄的鸡汤冒着热气,香味一下子飘满了屋,带着鸡肉的鲜和香菇的香。
二侄女雪艳,手脚麻利地去拿碗筷,碗是粗瓷碗,筷子是竹制的,摆得整整齐齐。
三爷则坐在炕沿上,拉着德昇的手,不肯松开,开始问起部队的事:“小子,你在部队是搞防化的?我听广播里说,防化兵可厉害,能防毒气,还能排弹?是不是真的?”
“嗯,爹,平时训练排弹、穿防化服,演习的时候还得模拟找毒源,穿上防化服,闷得慌,一节课下来,浑身都是汗。”德昇拿起筷子,给三爷夹了块鸡腿,鸡腿炖得软烂,一夹就掉,“您尝尝,娘炖的鸡香,比部队的好吃。”
“哎,好,好。”三爷接过鸡腿,却没吃,放在碗里,又问:“那你转业,你们领导没留你?我听德麟说,你是技术骨干,留队多好,在部队有出息。”
德昇笑了笑,把自己不想走后门的事简单说了说。刘政委想留他,让他找邵主任说说转志愿兵,他觉得没必要,想回家靠自己。
三爷听完,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响亮:“好!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儿子!咱老夏家的人,就该这样,骨头硬,不弯腰!走得端,行得正,比啥都强!比当多大的官都强!”
童秀云端着饭盆过来,听见这话,也跟着点头,笑得眼睛都眯了:“可不是嘛!德昇这性子随咱爹,实诚!当初你去部队,我就跟娘说,这孩子到了部队准没错,肯定不惹事,还能立功劳!你看,果然立了三等功,给咱老夏家争光了!”
夏张氏抹了把眼泪,又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菊花:“你回来就好,往后咱生产队里又多了个壮劳力,娘也不用天天盼着你来信了,以前你来信,我跟你爹都得让雪艳念,念一遍不够,还得念三遍。”
夏张氏招呼孩子们吃饭,她端着鸡汤,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碗里飘着几块鸡肉和香菇,热气腾腾的。
“娘,还是家里做的贴饼子好吃,两面金黄,外酥里软,蘸着鸡汤吃真香。”德昇咬了一口贴饼子,饼子的焦香混着鸡汤的鲜,在嘴里散开,是十年里他最想念的味道。
夏张氏一听,乐了,眼睛都亮了:“明天!明天还给你做!让你吃个够!想吃多少做多少,家里的玉米面管够!”
屋里飘满了鸡汤的香味,暖融融的。夏张氏的烟袋锅又点上了,烟雾袅袅,她的絮叨声、孩子们的笑声、夏三爷偶尔插一句的叮嘱,混在一起,成了德昇十年里最盼的声响。
不是训练的号子,不是排弹的指令,是家里的声音,是亲人的声音。
德昇看着眼前的人,娘在絮叨,爹在笑,大哥在给雪艳夹菜,大嫂在擦桌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眼里都透着暖。
他手里捧着热乎的鸡汤,汤碗烫得他手发红,心里却踏实得厉害。
军营的战友、乌兰浩特的风沙、训练场上的汗水,都成了心里最暖的念想;而眼前的亲人、乡邻、家里的热饭,是他往后日子里最稳的依靠。
他知道,这趟归乡,归对了。
夜色渐深,院门口的老黄狗还在偶尔叫两声,声音不大,像是在守着这个家;院里的鸡窝静悄悄的,鸡们都睡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咯咯”声;屋里的灯光,是昏黄的煤油灯,亮得像颗星星,映着满屋子的暖意,映着每个人脸上的笑。
德昇靠在炕头上,手里攥着娘给的热毛巾,心里暖烘烘的。
十年了,他终于回家了,回到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回到了亲人身边。往后的日子,没有训练,没有排弹,只有田埂、亲人、热饭,还有心里那片永远滚烫的军营念想。
德昇刚到家,德麟就接到了营区寄来的头一批包裹,攥着泛黄的包裹单往家跑时,手心都攥出了汗。
那地址栏上“梁百权、刘耀奇代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