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的鞭炮碎屑还在院墙根下铺着层红绒似的,老王就带着两个儿子扛着留下的那些老松木门窗框进了院。
松木是陈年老料,黑红的纹路里浸着年月的沉实,凑近了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松脂香,不像新料那样冲,是温温的、裹着阳光的味道。
按门窗的李师傅蹲下来摸了摸门框接口,指节敲了敲木头,“这料好啊,老王是真上心,榫卯做得严丝合缝,咱往上一安,保准不晃。”
说着就招呼徒弟搭架子。两个年轻小伙子踩着木梯往上递框,李师傅站在中间,眯着眼对位置,手里的木槌轻轻敲了两下,“左挪半寸——哎,对了!”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门框就稳稳卡在了砖洞里,连缝隙都不用调,手伸进去摸,严丝合缝得能挡住风。
安窗框时更顺,松木窗棂雕着简单的回纹,一上手就知道是以前的工匠一点点儿凿的。
李师傅摸着那纹路笑,“这手艺,搁啥时候都是个好木匠。”
月英在旁边递水,听见这话,眼圈儿有点热。爹走的时候还说,得给孩子们盖个正经房子,才算是个家,现在总算遂了愿。
门窗刚安完,德昇就扛着一捆柳条枝子进了院。
柳条枝子都是夏三爷去了几趟大辽河的河汊子边砍的,选的都是粗细匀实的青柳条,皮儿嫩,韧性好。
夏三爷长年编柳条筐,家里家外的盛装物件儿,都是柳条编的,编的多了就去集上卖,或是送人。
八一大队这片都知道三爷编的筐结实耐用,却不知是三爷选柳条的眼光格外的好。
三爷蹲在院角,先把枝子捋顺了,剔掉旁逸斜出的小杈,再用温水泡上半个时辰——老辈人说,泡过的柳条软和,编出来的栅栏不容易裂。
冬雪挎着个小竹篮蹲在旁边,小手捏着根短枝子,“爷爷,我帮你递枝子!”
三爷笑着点头,从泡软的柳条里抽出两根最粗的当立柱,深深扎进院边的泥土里,踩实了,再用细枝子一圈圈往上编。
他手指粗,却灵活,柳条在他手里绕着圈,时而压,时而挑,编出的格子方方正正,像棋盘似的。
冬雪递枝子递得急,有时候递错了细枝,三爷也不恼,接过枝子慢悠悠说:“冬雪看,这细枝得压在粗枝下面,才稳当,就像做人,得踏踏实实的。”
冬雪似懂非懂地点头,小脑袋跟着爷爷编栅栏的动作晃动着,学的认真而起劲儿。
编到晌午,日头斜斜照下来,栅栏已经立起半人高,笔直笔直的,青绿色的柳条在阳光下泛着光,淡淡的清香飘得满院子都是。
三爷直起身捶了捶腰,看了眼栅栏,又看了眼正给工匠们端饭的月英和俊英,嘴角翘起来。
这栅栏,就像他们这日子,看着细弱,扎在土里却稳,风刮不动,雪压不弯。
歇了晌,三爷接着编,直到太阳快落山,一道齐腰高的栅栏终于绕着院子围了一圈。
他找了块破布,把栅栏上的毛刺都擦干净,又往根部培了些土。风吹过,柳条轻轻晃,却依旧挺拔,那股木香混着柳芽的清苦,成了院子里最踏实的味道。
上了梁,安了门窗,起了栅栏,这新房就完工了大部分,家也算是立起来了。刚歇了口气,月英就骑着自行车往大荒沟去,小军还在那里插队干活。
盖新房子出钱出力出时间,已经让月英和俊英精疲力尽了。还有些收尾的细活儿,她俩也不好意思再请假了。
新房的勾缝、上腻子、刷墙围子……这些细活儿,没个认真精心的人可不行,姐俩一商量,想到了小军。
大队书记陈志广的办公室在队部最里头,窗户敞开着,能看见他正低头算账。
月英在门口站了会儿,才掀着门帘进去,手里提了个布兜,装着两瓶俊英在工农兵商店淘换来的永顺泉烧锅子,“陈书记,忙着呢?”
陈志广抬头看见她,放下笔,“月英啊,有事?”
“是这么回事,”月英把布兜往桌上放,搓了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