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的,像是怕失去什么。
冬冬能听见爹的心跳,“咚咚”的,跳得很沉。
张义芝把散在炕上的积木一块块捡起来,动作很慢,很轻,就像怕碰碎了什么宝贝。
每块积木她都用衣角擦了擦,红色的三角、黄色的半圆、绿色的方块、蓝色的圆柱……最后都放进了那个柳条编的小筐里,摆在炕角。
慧琴轻轻拍着冬雪,坐在炕里头,调子却没了往日的轻快,沉得让人心里发揪。冬雪睡得不安稳,时不时皱皱眉头,小声抽泣一下,像是在做噩梦。
后半夜,院儿里传来邻居家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雨打在窗纸上,“呜呜”的,飘进屋里,缠在每个人的心上。
张义芝没睡,坐在炕沿儿上,手里拿着那半只没纳完的黑布鞋,却没穿针,就那么坐着,望着窗外的月亮。
月亮很圆,却没什么光,灰蒙蒙的,像蒙了层薄纱,连星星都看不见。院儿里的老杨树静悄悄的,叶子一动不动,像是也在难过。
德昇也没睡,坐在门槛上,手里夹着根木棍儿,在砖地上乱画,画的都是歪歪扭扭的圈儿。
他想起小时候,夏张氏带着他去城里领救济粮。那时候他还很小,饿得瘦骨嶙峋。娘牵着他的手,走了十多里路才到粮站。
粮站的墙上挂着伟人的画像,娘总让他对着画像鞠躬,说:“德昇,要记着感恩。”
那时候他不懂,只知道鞠躬了就能领到玉米面,就能吃饱饭。
现在,画像还在粮站的墙上,可画里的人,却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张义芝才躺下,却没睡着。她摸了摸炕角的积木筐,想起冬冬攥着黄积木的样子,心里酸酸的。孩子还小,却也懂得难过,懂得敬畏。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义芝就起了床。她把家里的旧黑布找出来,铺在炕桌上,又找出剪刀和针线,先剪了几块小布条,给孩子们缝了简易的黑纱。
慧琴也起得早,帮着她剪布,手指还在发颤。
等收拾妥当了,张义芝就带着慧琴、冬冬、冬雪,还有俊英和德昇,一起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从门口一直绕到了胡同口,都是来扯黑布的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沉痛,没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很快又被安静压了下去。
售货员扯布的“刺啦”声,在清晨的安静里显得格外响,每响一声,都像是扎在人心上。
冬冬和冬雪站在队伍里,被慧琴护在中间。
冬冬学着大人的样子,把小脑袋低着,手里攥着那块黄积木。她今天特意揣着,想着要带着积木一起,这样就能离画上的爷爷近一点儿。
冬雪的小手攥着慧琴的衣角,眼睛红红的,还没从昨晚的难过里缓过来。
阳光慢慢升起来,照在他们身上,却没什么暖意,连风都是凉的。
院儿里的老杨树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可没一会儿,又安静了,缩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像也在默哀。
扯完黑布回家,张义芝就带着慧琴缝黑纱。
黑布剪成长条,缝在白布上,再别在胳膊上。每个人的右臂都缠着黑布,黑色的布条在蓝布褂子上,显得格外沉重。
从那天起,学校里不唱歌了,上课前要默哀;广播里天天播着哀乐,没了往日的戏曲和歌曲;街上的人走路都轻轻的,说话也压着声音,连孩子们都不打闹了,乖乖地跟在大人身后。
冬冬每天都把那块黄积木揣在兜里,吃饭揣着,睡觉也放在枕头边。
她觉得,这块积木就像她的小秘密,是她和画上爷爷之间的约定。她要好好带着积木,好好过日子,才对得起爷爷。
她还记得姥姥说的话,“能吃饱饭,能玩上积木,都是托他的福”。
所以她每天都乖乖吃饭,不浪费一粒米;搭积木的时候也轻轻的,不再和冬雪吵架,因为她想让爷爷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