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英哭了很久,风刮得她的脸又红又肿,眼泪冻在脸上,像一层薄冰。她慢慢擦干眼泪,站起身,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起,她跟婆家的仇,算是彻底结下了。她再也不会带孩子们去奶奶家,再也不会跟他们有任何来往。
她拉着冬冬和冬雪的手,走进屋,把灯打开。昏黄的灯光暖烘烘的,映着孩子们通红的眼睛。
俊英摸了摸他们的头,语气坚定:“冬冬,冬雪,以后咱们再也不去奶奶家了,咱们一家人,就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妈会跟你爸一起,把咱们家过得好好的,再也不让你们受委屈。”
冬冬和冬雪点了点头,冬雪攥着小拳头,小声说:“妈,我以后再也不跟他们家的人说话了,再也不跟大爷家的孩子玩了。”
俊英挤出了一丝笑意,眼里却还有泪光。她知道,这场跟婆家的恩怨,不会就这么结束,可她不怕。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她会保护好他们,再也不让他们看别人的脸色。
窗外的风还在刮,“呜呜”的声音像在哭。可屋里的灯光,却透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这个春节,虽然过得委屈,可俊英却更加坚定了:她要把这个家撑起来。让孩子们穿暖吃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张义芝坐在炕边,看着俊英坚定的眼神,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声说:“俊英,以后我都听你的,再也不逼你去婆家了。”
俊英看着张义芝,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可这次的眼泪,不再是委屈的,而是带着希望的。
她知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只是她,想起那个下午的种种,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从那以后,冬雪和冬冬路过夏三爷家门口,远远的就低下头,飞快的跑过。她们再没去过爷爷奶奶家,也不再和德麟的闺女们玩了。
那句“登门就打”,好像是个魔咒,割裂了两兄弟家的亲情。
傍晚的工农兵商店里,橱窗里的霓虹灯还亮着,嗡嗡的电流声混着街上传来的自行车铃声,衬得店里格外安静。
俊英把账本塞进铁皮保险柜,指尖反复摩挲着柜门上的铜锁。那锁芯转了三圈才“咔嗒”卡紧,像是故意拖延时间。
她把钥匙串往裤腰上的布带里一别,目光扫过空荡的办公桌:玻璃瓶里的墨水还剩小半瓶,算盘珠歪歪扭扭地散在档位上,桌角堆着没理完的票据。
按说这时候早该下班了,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窗,在柏油路上投出长条形的影子。
俊英知道,再磨蹭下去,回家就得摸黑了。德昇准是已经做好了饭菜,两个孩子会围着他问,“妈妈咋还不回来?”
一想到这些,她的脚就像灌了铅,索性坐在办公桌前,慢悠悠地拿起算盘。
“噼啪、噼啪”,算盘珠被她拨得格外慢,一张票据看了半分钟,手指还反复捋着纸边的褶皱。后来干脆放下算盘,拿起抹布擦桌子。从桌角擦到中间,再从中间擦回桌角,连木纹里的灰都要抠出来。
商店后门的风灌进来,带着点初春的凉,她却一点也不想起身关门。
每天下班铃响过半小时,孟主任总能从后院办公室看到隔壁财务室还亮着的灯。
孟主任已经四十出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胸前别着枚像章,说话总带着股温和的劲儿。
他注意到了俊英的反常,看着俊英天天下班不想回家,留到最后,心里犯了嘀咕:“收款员是商店的重要岗位,管着进出的钱,要是俊英心里有事分神,出了差错谁也担不起。”
孟主任想到这些,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
他在办公室里泡了杯茶,搪瓷缸上“为人民服务”的字磨得有些淡。是时候和俊英做做思想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