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绘卷。
轻些抬。老庖丁哑着嗓子揭开半张残席,底下交缠的五具尸体登时淌出黑水,两名九流门弟子后背镶满箭矢,正与三具绣金楼焦尸保持着缠斗姿势。年轻伙计别过头干呕,却见血洼里浮着半片银鳞甲,甲上二字已被踩成紫褐色的泥印。
七名汉子默默展开草席分拣残躯。烧融的银锭与断刃混在碎骨里叮当坠地,有个后生突然蹲在地上扒拉焦黑的指骨,喉头哽着悲声:这是那个游侠的扳指,前日我还在酒摊上跟他喝酒,他还说这次事了要回家看他娘……
满地的尸骸,没有哪一具是完好无损的,每看到一件熟悉的东西,都让众人心头震颤,这便是惊轲让所有百姓撤离的原因,不敢想象如果昨晚是他们在这里,不羡仙会是什么样子,大概还不如春秋别馆,连个打扫战场的人都没有,或许会成为第二个菩提苦海。
“加把劲大家,至少让我们为少东家做些什么!”雨幕里,一群汉子在挪运尸体,其他人则分别跑向四面八方,去往其他的村子寻求帮助。
活人医馆的煎药棚腾起紫烟。羽绣月并指点在伊刀膻中穴,六根续命金针随内力震颤不休。三色药雾从铜炉缝隙渗出,裹着熊胆腥气漫过死人刀青紫的面庞。
撑住啊。她咬紧牙关,誓要从阎王手里抢下这个人。七步外的柳衔蝉绞紧浸透药汁的麻绳,将伊刀悬空吊离竹榻,腐肉混着脓血滴进火盆,腾起的青烟绘出奇怪形状。
冯如之的皂靴踩爆水洼,撞见医童正端着整盆污血出来。她胸前缠着渗血的葛布,蓑衣下摆还在滴水,右手却紧紧攥着红线身上百家衣的一块碎布。
冯姑娘?柳衔蝉看到门前疲惫的身影尝试性问道。冯如之略带哽咽的说道:少东家呢?我……我来请罪。
柳衔蝉见状便知晓冯如之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瞥见她手上的布块,柳衔蝉的脸也失去了血色,“红线!红线怎么了?”柳衔蝉抓着冯如之的衣领质问,“他那么信任你,你怎么……”
风卷起药帘露出惊轲苍白的面容。冯如之望着少年胸腔透出的半截金针,紧紧攥着布块:人太多了,三十二个秀金楼的杀手,还有弩箭,我的弟兄也不剩几个,我……
本就崩溃的柳衔蝉终是吼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药炉轰然迸溅火星。羽绣月突然甩出银针,破空声划过二人耳畔:要发疯下山去!有力气就去处理尸体,少在这里吵架!她掌心躺着颗幽蓝药丸,正从伊刀腹中剖出的毒蒺藜还在滋滋冒烟。
冯如之踉跄跌坐雨幕,右手五指深深抠进青石板缝。柳衔蝉别过脸去,看见医馆矮墙后的竹子随风摇曳,好像红线在朝她招手。
暴雨在申时转成绵针。二十副草席沿着山坵铺开,逝者面庞只能用残破的酒旗草草遮掩。裴酿蹲在最新垒起的坟堆前,往火盆中投入最后半截银鳞甲。
破碎的兵器插在坟场最高处。风掠过锈迹斑斑的刃口,带起的呜咽声里混着活人医馆断续的咳嗽。浑身裹满麻布的惊轲若有所觉般颤动指尖,榻前铜盆突然映出柳衔蝉倒立的身影,柳衔蝉琢磨许久,叹了口气,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青九尘呲牙着嘴,身上的十三处刀伤实在是让人难受。贺知衍受的伤相对较轻,还在一旁帮忙捣药,“还好脸上没挂彩,不然以后出门都得戴面纱了。”
青九尘翻动身子妄图找个舒服的姿势,但还是把自己疼的呲牙咧嘴:“能活着就不错了,秀金楼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准备突袭开封呢。”
麟囚此时也插话道:“不是说金明池那边在修大船准备南下吗?这秀金楼还敢搞这一出,而且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贺知衍摇摇头,“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一定和不羡仙的当家寒香寻有关系。”
青九尘咂咂嘴:“她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哎呦,他娘的亏大发,酒窖被烧了那我还怎么喝离人泪。”
麟囚笑骂:“就知道喝,这不羡仙能经久不衰,离人泪肯定是有的,就等少东家醒了。”
青
